黄色文学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com 最新的免翻地发布:huangsewenxue.net 自动回复邮箱:bijiyinxiang@gmail.com 自从外国女生头上的黑色布袋被扯掉以后,她就骂骂咧咧没停过。站在阴影中的两名年轻女士已经厌烦了她的咒骂,正活动筋骨准备下一步行动。 “枭,听我说,虽然你很恨像她这种无恶不作的坏小孩,但她毕竟还是个孩子,吓唬一下得了,放她回去……” “然后她带领大人——侵略者——过来把我们都杀了?”被称为“枭”的女人掰了掰指节,骨头发出清脆的响声:“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难道你还不明白吗……现在,亲爱的孩子,你想怎么死?” 枭说着走出阴影,手中的银色丝线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第43章 偶像 临时搭起的简陋舞台上,几双花白的大腿整齐飞舞,紧绷的肌肉线条无比诱人。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少女的汗香,此情此景令台下的男性观众们性奋至极,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女们的动作,生怕错过一丝美色,连口水滴答在衣服上也毫不在乎。 音乐逐渐来到高潮,少女们的动作愈发激烈,像是与看不见的敌人搏斗一般。紧身热裤勒着她们的肌肤,仰头看去正好能看见大腿根,给了观众无限的幻想:也许只要动作再激烈一些,就能看见春光乍泄…… 但音乐戛然而止,观众所预想的好事并没有发生。他们有些失望,但还是跟着欢呼起来。舞台上的少女保持着收式的动作,轻微喘着气,迎接来自台下的热情。 她们是“偶像”,拉汉娱乐产业最重要的“产品”。偶像通常都是些年轻貌美的少女,她们几人一组形成一个个小团体,并以团体方式提供表演。几个一线团体在世界范围内都享有相当声誉,而其背后则是成千上万个二线、三线乃至不入流团体。皮派儿所在的团体便是最后一种,平常只能接些商场演出之类的低层次活动,也没有自己的粉丝群体。这或许是一件幸事:对皮派儿来说,如果她真是什么知名人物,恐怕狗仔会日夜不停地跟踪她,将她的一切信息都公之于众。那才是真正的麻烦事呢! 演出结束后是握手时间。偶像们走下舞台,与热情的观众近距离接触。大多数时候只是与他们握握手,但偶像们偶尔也会做出些小恶作剧,比如亲吻个别观众的脸颊,或是用手指戳戳他们的胸膛。每当这时,观众就会变得格外疯狂,几乎要冲破围栏拥抱她们。如此亲密接触当然会获得回报:走完一圈下来,几个人手中都拿着不少观众送上的礼品,糖果、小装饰物、纸钞之类;最离谱的一次,一名成员拿到了一盒避孕套。 偶像们的穿着热辣无比,再加上她们搔首弄姿乃至极具情色暗示的动作,整场演出简直可以用“少儿不宜”来形容。不过这也没什么好谴责的,用性暗示招揽生意并不是不入流偶像团体的专利。在拉汉,这样的表演比比皆是,偶像就是用来满足人的性幻想的嘛。即使是那些一线团体,表演的内容也不会有多大差别,只不过动作更熟练、衣着更华美罢了。相较于门票成百上千的正规表演,看一场商场里上演的热舞不需要花钱,是那些买不起昂贵演出门票低薪上班族的最爱。 与年轻的狂热爱好者相比,上班族更加冷静、更不容易形成粉丝群体,如此便给皮派儿所在团体设定了隐形的上限;近年来这个团体已经发生多次人员流动,不少人退出的原因都是“觉得毫无发展前景”,但皮派儿很享受在这个团体中的一切,无论是队友之间的友情还是台下观众的热情呐喊。至于穿着暴露带来的羞耻,她早已抛诸脑后:出来混没点牺牲精神怎么能行! 表演结束已是深夜,但拉汉的首都没那么容易睡着。城市的夜生活无比多彩,只不过皮派儿已经没有心情去享受。最近的一系列事情弄得她心情烦躁,她只想尽早回家休息,毕竟明天还要去舞蹈教室练功呢! 最重要的当属圣凯妮亚战争。拉汉选择站在圣凯妮亚对立面,这让皮派儿陷入危险境地:无论是舆论还是工作生活,无处不表现出愈发浓烈的敌意。战争爆发后很短时间内两国矛盾已经上升到极其危险的水平,无论官方还是民间。皮派儿固执地选择留下,因而错过了大使馆撤离前最后一批回国的途径;如今拉汉国内已经不存在圣凯妮亚官方机构,拉汉政府自然对滞留的圣凯妮亚人相当不客气。好在团体内部多少存在些少女之间的友情,她还不至于被自己生活的世界逼到穷途末路。 其次就是和父母的关系。若说多年以前的争吵只是让自己和父母的关系产生裂纹,那么最近关于是否结束偶像生涯、回国避险的争执则是彻底打破双方沟通的桥梁:以后再也不会收到他们寄来的生活费了。 看到不远处走过依偎在父母怀中的小女孩,她又想起父母了。她与父母的分歧便起源于对拉汉偶像文化的不同看法。父母觉得这东西“下流”,而她则觉得这正是女孩儿实现人生价值的方式,女孩儿就应该趁着青春穿着火辣的衣服舞动自己的身体,将魅力泼洒在舞台之上。后来她寻得机会来到拉汉,远离父母自然让她拥有了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她到最近一个偶像招募点报名,不顾工作人员关于她身份的忧虑,迫不及待地在合同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此后,她宁可荒废学业也要坚持训练、表演;但努力并没有带来太多回报,或许是顾忌她的身份,公司始终没有对她进行多少宣传,因而她也只能一直待在这个不出名的团体里。虽安于没有人打扰的清净,但她总还是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站在体育场正中央,迎接数万人的目光——只有顶级偶像才有如此资格! 拉汉首都是一座无比巨大的城市,从东头到西头需要两三个小时的车程。虽已夜深,地铁站里依旧人流熙攘;为了隔开世界的嘈杂,皮派儿戴上耳机,播放起自己最喜欢的歌曲。多年来,她一直都是这样,用听歌的方式消磨时间,穿过难以逾越的距离,将自己和团体相连接。练舞的任务很重,有时还要参加今晚这样的表演,表演结束后往往累得连手都很难抬起,但她还是期待多接一些表演,因为只有参加表演才能获得分红,她才有钱支付房租和购买生活必需品。 入行以后,她终于逐渐看清生活的艰难:表面光鲜亮丽的偶像在平日里多么辛苦,几个一线明星的背后是数万人在激烈的竞争中沉沦,绝大多数甚至过完整个偶像生涯也不会为人所知。美妙的幻梦被一点点打碎,她不得不接受自己很有可能一辈子都出不了头的惨痛现实。 郊区的夜晚远不如市中心那般明亮,她便像小时候一样在物体的阴影之间蹦跳着前进。每次落地都发出啪啪声,是她除耳机里的歌声以外唯一能听见的声音。事实上即使她摘下耳机,郊区的道路也异常安静,能清晰地听见风掠过树叶的声音;但她已经习惯于带着耳机走夜路,若是摘下耳机,说不定会感到不适应甚至有点恐惧呢! 一切照旧:少数几个窗子透出昏黄的灯光。在这个彻夜不眠的城市里,总有几个夜猫子陪着她熬夜。皮派儿肯定不是其中之一:她准备回到家倒头就睡,清洁身体什么的统统推到明天。 事实上她穿的衣服也非常适合倒头就睡:柔软贴身的吊带背心和热裤可以直接当成睡衣,不知多少个演出结束后的夜晚,她就这样在床上睡着;尽管这套衣服不甚美观,但反正已夜深人静,她又不必像明星那样提防狗仔。脚下的凉鞋也非常适合快速脱下:几根绑带松垮地系着脚背和脚踝,看似复杂的绳结只需拉住一个端头便会瞬间散开,随后她便可以赤着脚扑上床;这是她最喜欢的款式,完全裸露脚背的设计让她有种不受约束的自在感。 疲惫和蹦跳分散了她的注意力,让她难以察觉黑暗中潜藏的危险。 公寓的一角停着一辆陌生的黑色面包车。除了驾驶室的三面玻璃以外,车厢的后半部分完全被金属板包裹,根本看不见车内的情况。皮派儿完全沉浸在耳机里歌曲的旋律中,她只想着早点回到家休息,根本没有在意这一切。 直到什么东西狠狠砸在她的背上。皮派儿失去平衡摔倒在地,脸上、手上的皮肤都被蹭破。正当她哀嚎着想要检查伤口时,重击再次落在她的身上;而且这次她不再如之前一般幸运:击打的位置避开她的背包砸在胸背上。一时间皮派儿感觉头昏眼花、呼吸困难,好不容易支撑起身体的手再次摊开,上半身猛地拍在地面,力道之大差点摔断门牙。她已经疲惫到不想反抗,毕竟如果袭击者只是小贼的话,还是让他抢走自己的随身物品较好,完全没有必要与之拼命。 不等她表达自己不做抵抗的意愿,一个黑色的布袋扣在她的脑袋上,双臂也被掰到身后,拧成极其别扭的角度,痛的她哇哇大叫。疼痛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她的手脚已经被扎带捆住,无法逃跑。这一切都结束后,她被拎起来扔进面包车厢。由于什么也看不见,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被送进哪里,正想着转头查看情况便被面包车启动的加速度甩在地上,翻滚几圈后撞在面包车舱壁才停止。 她既不敢提问也不敢移动,这伙暴徒已经证明了他们对局势的掌控;恐惧之中她蜷缩成一团,不顾手臂和脚踝被扎带勒得疼痛难忍,强忍着泪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你确定她就是老板要的人?”一名袭击者用拉汉语问道。 “肯定没问题,地址我反复确认过,怎么可能出错?” “不用再检查一下吗?” 面包车猛地刹车,皮派儿猝不及防之中向车头方向滚去,脑袋撞在驾驶座靠背上。套在头上的布袋被摘掉,一个蒙面人用手电筒照亮她的脸颊:“你看,我说过不会弄错的” 另一个蒙面人,也就是司机,检查过皮派儿的长相后满意地踩下油门;皮派儿向车尾滑去,甚至还没来得及套上布袋。蒙面人见她已经滑至车尾,便将布袋随手一丢,质问司机:“你说她长得也不好看,老板到底看上她哪一点了?” “你懂什么?人家这叫原生态美;别的偶像,那种人造美女可比不上她!” “你说她没做过整容?怎么可能,除非她不是拉汉……” “你没说错,她还真就不是拉汉本地人,她是——” 此时,两个蒙面人似乎意识到皮派儿在偷听他们的谈话,便终止了交流。在一个等红灯的间隙,皮派儿终于鼓起勇气: “求你们不要伤害我,我什么都可以给……” “你马上要失去一切了,还有什么可给我们的?”一名蒙面人不屑地说。 “什么意思?!”蒙面人的话语仿佛往她身上泼了一盆冰水,皮派儿陷入深深的恐惧:“你们不会要杀了我吧?请不要这样,我什么都不会和别人说的!” “不是你说不说的问题”蒙面人不耐烦地打断她的哀求:“这是公司内部人事调整,少爷将亲自出席这场活动,不会亏待你们的” “少爷”?皮派儿想了几秒钟才明白他们所指:所谓“少爷”是她所签约娱乐公司老板的儿子。除娱乐公司外,老板还拥有一大票制造及金融相关企业,一举一动关乎拉汉经济走向。这次战争中,老板的表态甚至影响到拉汉政府的最终决策。有如此显赫家世的“少爷”自然不会低调,出行乘坐的是豪华轿车和私人飞机、日常穿戴的是名贵服装和名牌手表;此外,由于整个娱乐公司都在少爷名下,理论上他有着近乎完全的人事决断权,比如开除或提拔某个偶像之类……事实上他也没有忽视这项权力:围绕少爷有好几场绯闻故事,不过他从来都予以否认。 “他怎么会看上我?” 皮派儿再清楚不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不过她还是心存一丝幻想:万一呢,万一那个傻不拉几的富二代真看上自己,想要来一段跨国禁忌之恋呢?也许自己的偶像生涯就有出路了!也许…… “别傻了丫头,他只是想和你交代离职事宜——难道你还没听说吗?很快圣凯妮亚人就不被允许在这里工作了,带着你的退休金滚蛋吧!哈哈哈!” 皮派儿的心再次跌入谷底:看来这次真的完蛋了。不久前她曾听闻萨米莱发生的变故,那时她还暗自庆幸自己选择拉汉而非萨米莱做留学目的地;可谁能想到拉汉也步了萨米莱的后尘,竟对毫无反抗能力的圣凯妮亚平民下手?至于自己的未来——对于发生在萨米莱的排外事件,皮派儿所知只有圣凯妮亚人被禁止工作、上学和出入境;更恶劣、更肮脏的事情不可能让她这样的普通人知道——她想象自己被踢出偶像团队后的惨状:失去经济来源,到时候别说付不起房租,连生活都会成问题。很奇怪,虽然她出生的国度正在战火中挣扎,但她竟无比想要立刻回到那里、回到父母身边。 皮派儿被扔下车,被两个身穿中学校服的少年接住;他们剪开皮派儿脚踝上的扎带,令她能自行走路。从耳环、金色项链、鸭舌帽一样不落和遍布双臂至后颈的纹身这般造型来看,他们或许不是什么好学生。因此尽管其中一人对她出言不逊,皮派儿仍保持沉默——顶两句嘴或许很爽,但被他们手中反着光的钢棍暴打一通必然不会很舒服。 少年们护送她走进一栋建筑。夜色之中她来不及看清建筑名称为何,只记得这栋酒店式建筑的装潢极其豪华。大堂两侧伫立着一人多高的金色雕塑,雕塑的双臂被替换成翅膀,摆出各异的造型。走在迎宾红地毯上,皮派儿竟然也有了自己是贵宾的错觉。 她的内心无比复杂:面见权力那么大的人,她这一身是不是有点太过随意?他会不会对自己提出过分的要求?自己又该如何回应?皮派儿深知拉汉娱乐圈水之深,举手投足之中全是套路,觥筹交错之间尽是潜规则;这也是绝大多数偶像都动过整容手术的原因:没有漂亮的脸蛋,怎么攀得上贵人,又怎么获得更多关注和资源。但想回来,如果只有出卖身体才能拿到离职补偿,她真的有勇气作贱自己吗…… 她被带进一个阶梯剧场;舞台上已经有几名少女,从她们的交谈中皮派儿确认她们同为圣凯妮亚人。担心被抛诸脑后:在这么多人的监督下,少爷总不会为非作歹吧。随后她被告诫不准离开舞台,便找到一个角落坐下,无聊中看向观众席。观众席的正中央坐着几个模糊的人影,偶尔亮起的红色光点意味着他们正在吸烟。也许只有少爷这般位高权重之人才敢在这里吸烟吧?她想起自己走进这个房间时看见墙上张贴着“禁止吸烟”告示…… 少女们三五成群地小声交流,或是独自缩在角落里休息。她们穿着各异,显然是从各个场合赶来的:有的穿着睡衣,根本看不出身材如何;有的穿着日常外出的衣服,或暴露、或保守,有意无意地展示自己的傲人曲线;又或者干脆穿着舞蹈练功服,似乎一下舞蹈课就被带来这里,紧身衣将她们凹凸有致的身材完全衬托出来……但无一例外,她们的手都被塑料扎带捆绑着,有的在身前,有的在背后。皮派儿知道,每一名少女都代表一个平日里受观众喜爱的“偶像”,是像她一样追寻梦想的女孩子。她从没想过自己能见到如此多“偶像”,如果有一个男青年在这里,一定会兴奋到晕过去——如果他是相关行业粉丝的话。 “人终于到齐了”稍晚,坐在观众席上的人说。一束光打在他背后,给他蒙上一层光晕;皮派儿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觉得他好像在发光。这是她非常熟悉的舞台开场模式:用背光营造一种神秘感。有那么几秒钟她还以为自己在欣赏一场偶像演出,但接下来的话语打破了她的幻梦。 “如何处理滞留在拉汉的圣凯妮亚人?我相信萨米莱给出了非常好的答案。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本公司的雇员,即立即解除双方劳动关系;但直接开除未免太不近人情,所以我给各位准备了一个小游戏,还希望大家喜欢” 言毕,几名少年半拖半拽着一名衣冠不整的少女来到少爷身边。观众席的灯光骤然亮起,照得少爷身上的衣服如雪一般明亮。皮派儿发现几排座椅都被放倒,给观众席中间腾出来一小片平地。少女就跪在这片平地正中间,浑身发抖,双手抱胸,头发上滴着水。 “我会在这栋大楼里追踪你们,哦,当然不只我一个,还有这些——”他指了指舞台周围拿钢棍的少年:“他们会跟随我在这栋大楼里一同追踪你们,若是被我追踪到了,下场就和她一样……” 说着,少爷突然举起手里的钢棍——皮派儿也是刚刚发现——向跪着的少女头上挥去。不等众人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少女已经闻声而倒,身体伏在地面抽搐。殷红的血液从发丝间渗出,在地面流淌,浸染在墨绿色的地毯上,散发出极致的黑色。 “就像这样……就像这样……”少爷发疯似地挥舞钢棍,直到少女颅骨破碎,脑浆迸溅。她已经不再抽搐,但血浆四溢的场面已经吓坏了不少少女:她们或哭泣,或掩面;剩下的捂着胸口,艰难喘息…… “就像这样,看到了吗?”少爷怪笑着,举起钢棍指向舞台。这一指仿佛有魔力,少女们纷纷躲向两侧,力图避开他指着的方向,好像钢棍能喷射出杀机一般。 “你们有五分钟的时间尽情躲藏,五分钟后我将开始寻找,杀戮也在同一时刻启动。这栋大楼有数百间客房,足够我们狂欢一整夜!快动起来吧,不要在离开这里之前就被打死了哟!” 他挥舞着手臂,兴奋至极。少女们恐惧地一动不敢动,甚至在他说出叫她们动身躲藏以后亦如此。 “倒计时已经开始了哟……我向你们保证,这五分钟之内我们不会动你们一根毫毛,即使你对着我吐口水,怎么,没人想试试?” 又过去几秒钟,终于有少女开始行动;两人互相依偎着穿过站满持棍少年的观众席。果然,除了一个犯贱拍她的屁股外,其他少年都保持不动;随后离开舞台的少女越来越多,如逐渐崩溃的堤坝。正当皮派儿想要跟在人流中蒙混过关时,却被什么人拉住手臂—— “走这边!”一个声音轻声呼唤。 随后皮派儿跟着那股力量奔跑起来——逆着人流奔跑。她很快明了方向:是舞台的幕后! 竟然没有几个人想到往幕后的方向逃亡。不过皮派儿能理解:她经常登上的那种简陋舞台可没有什么幕后准备区,偶像们都是从两侧临时搭起的台阶走上舞台,一举一动都会被观众一览无余。 绕过幕墙后,她们才发现这里有好几道大门。两人急不可耐地一扇扇试探;卫生间、化妆室、衣帽间,她从未想过舞台的幕后竟然有这么大。终于,打开一扇尤为沉重的大门后,她们看见了楼梯。皮派儿差点惊喜地叫出声,但被那个女生及时捂住嘴巴。她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处境,赶紧冲进大门,再奋力将其关上。两人没命地向楼上奔跑,她们需要尽早跑到较高楼层以延长躲藏时间……虽然她们都不知道“游戏”什么时候会结束、以及它是否真的会结束。 当两人跑到六楼时,身后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属敲击声和狂笑声:杀戮已经开始。 接下来的数小时中,皮派儿见识了人性中最彻底的恶意。 少女被钢棍打断骨头、敲碎脑袋、从尚未完工的窗户扔出大楼,又或者被活活勒死、强奸、虐待致死;她们的尸体血肉模糊,甚至肢体都被从躯干上撕下来,血液弥漫开几米远,仿佛凶兽的盛宴。血浆和残肢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弄得皮派儿几次想要呕吐,但都被身边的少女阻止。多亏了她,皮派儿才能躲过几次清扫,否则她早就变成一具冰凉的尸体,就像现在躺在她们面前的这具一样。 这位少女显然经历过性侵犯,她赤身裸体,下体凝结着血块,脖子以诡异的角度扭向一边,让人难以分辨她的死因。皮派儿坚持要为她蒙上一层布,但最终还是被那名少女阻止:她说追踪者会根据犯罪现场的变化判断出有人来过,这样做会暴露她们的行踪。 皮派儿满怀悲伤地绕过少女的尸体继续赶路。在爬上第十层时,她们就已经累得不行,不得不停止爬楼。在第十层躲藏时,她们设法解开了绑在手上的扎带;此后行动方便很多,但她们依然提心吊胆,因为每过一会儿便会听到或近或远的惨叫。虽然整栋建筑有几百间房间,但追踪者似乎无穷无尽,他们从各个方向包围她们、压缩两人藏身的空间;他们拖着钢棍在地上摩擦,发出的刺耳噪音令两人胆寒。最近的一次,追踪者距离她们只有一墙之隔,但那时他们正在试图捉住并虐杀另一名少女,两人这才得以逃脱。但侥幸总有到头的一刻,她们只能在心底里祈祷那一时刻来得晚一些,以及万一自己被抓住能稍微痛快些,无论结局是死去还是如何。 “为什么要救我?”两人在第十层稍作休息后选择另一条楼梯向上走;皮派儿首先提问:“我好像不认识你吧?” “我害怕独自行动”少女简短地回答道。 “可为什么选择了我?” “你离我近呗” “不怕我出卖你?” “那就是命运的安排了,如果出卖我能让你活的更久,我会接受命运的” “那你会不会……”皮派儿还没问完,便听到脚下传来噼啪声。她赶紧低下头去,借着昏黄的灯光,她看见在自己凉鞋下破碎的瓷砖。 不远处传来男声,似乎在下达命令;随后是钢棍在地面摩擦的声音。在皮派儿等人看不见的地方,一伙少年正蠢蠢欲动:上一个被他们虐待、轮奸的少女已经停止呼吸,他们对她已然失去兴趣;现在,他们准备好搜寻下一个猎物了。 “快、快下楼!”少女拽着皮派儿的手。 两人向楼下跑去;紧张之中皮派儿感觉心脏要从嘴巴里蹦出来似的,疲劳和困顿一扫而空;尽管平时她甚少走楼梯,但此刻她却健步如飞,三步并作两步向楼下奔跑。楼梯井里很暗,唯一的照明是挂在墙上的楼梯层数数字,这是她们不被杂物绊倒的唯一希望。 或许是注意力太过集中,她们甚至没有意识到她们离开楼梯井的楼层——一层。这正是追踪者最密集的楼层;虽然不少追踪者乐于就地处理被捉住的少女,但他们休息时还是会回到一楼。 皮派儿一出楼梯井便看到数十双眼睛看向自己:少年手持钢棍,眼中似乎射青光:她们想要折返回楼梯井,却发现追兵距离她们只有一步之遥。 少女抓着皮派儿的手不住颤抖,她的手指冰凉。 死定了,这次真的死定了。皮派儿的心猛地一沉,她颤抖着举起双手,想要投降。她嘴角抽动,思考着该如何说话才能让这群人放过自己。 就在这时,少女竟然猛推皮派儿一把,然后自己向后跑去! 皮派儿目瞪口呆,显然少年们也大都被吓住,呆立原地。 少女冲向离她最近的少年,随手抄起一块砖头呼向他的面颊。少年伸手格挡,少女趁机夺走钢棍。拿到武器的少女狂乱地挥舞着,从包围中破开一个突破口,向少年聚集之处冲过去,还不忘大吼道:“快——跑——啊——” 这一句很明显是喊给皮派儿听的;她茫然地四处张望,发现大门就在距自己不远处,这才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向大门跑去。绝大多数少年都被发疯的少女吸引注意力,忽视了正在向门口移动的皮派儿。少女被团团围住,她只能不断挥舞钢棍防止少年们靠近。时间窗口正在关闭,皮派儿艰难地喘息:或许是刚才紧张过了头,疲劳、酸痛一股脑儿地涌上来,她的动作变得如老人一般迟缓。少女已经不再吼叫,或许是她已经达到了目的—— 一个身影出现在皮派儿身前,轻松将她推倒。皮派儿缓了一会才发现那是谁:来者正是少爷。他轻轻抖落正装上的灰尘,然后轻描淡写地说: “把她带到阶梯剧场去,我要让所有人看着她死……你把手解开了?来人把她的手绑上,要确保她到死也解不开第二次!” 皮派儿被推搡着,最终摔倒在舞台中央。和她同行的少女也被制服、捆绑着手脚,摔倒在她身边。她受伤了,额角流着鲜血,神志不清。皮派儿急切地想要叫醒她:她不敢自己面对接下来的事情。 人群愈发聚集在她们四周,每个人的眼中都流露出侵犯她的欲望。她感觉自己好像赤身裸体、毫无遮掩,只能拼命俯下身去,用后背遮挡私处。可是再明显不过,那些人并不想让她有此机会。她被牵拉着头发直起身子,几双手在她的胸前乱摸,甚至有撕破她衣服的意图;她扭动身子躲闪,却绝望地发现四面八方都伸过来不止一只手…… “让开”一句男声打破嘈杂,那些人纷纷恭敬地向后退去。少爷出现在皮派儿面前,脸上挂着嘲讽的笑意。皮派儿多希望他能多说两句,至少训斥一下这些胆大妄为的年轻人,但他很快便发现少爷来此并不是为了救她。 是啊,自己真傻,他怎么可能出手救自己呢?是他下命令把自己带来剧场的啊! “少爷,这是给您的”一个少年将一根崭新的钢棍呈在他面前,少爷接过后掂量几下,继续下命令:“把那个昏迷的弄醒,我要让她知道自己是被谁打死的” 少年们用饮用水灌醒了她。她痛苦地咳嗽,挣扎着,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已经被捆绑起来。皮派儿第一次从她的眼神中看出恐惧:她似乎在质问自己,为什么没有及时跑掉? “我……对不起” 少女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钢棍的落下终结了她的想法。这一击力道之大甚至让她的眼球都从眼眶中脱离,被神经牵连在空中转了几圈才落地。显然被打碎头骨疼痛至极,她倒地抽搐,口吐白沫。不过或许她并不知道这一切,因为破碎的颅骨扎进她的大脑,搅乱了她的一切思维。只见她的头上明显瘪下去一块,混着粉色脑浆的血水正在从那里向外流淌。 少爷上前一步,踩碎了少女的眼球。少女再次剧烈抽搐,但始终无法挣脱扎带的束缚。见她还没死去,少爷又挥舞钢棍砸向她的头颅;每砸一下,地面上便多沾些血滴,皮派儿脸上便多一道泪痕。最终,随着噗嗤一声,已经看不出形状的头颅彻底扁下去,击碎了其中的脑组织;随着一股黄斑在她两腿间扩散,少女死去了。 “还尿了,真恶心”少爷不耐烦地踢了她一脚,示意少年们将她拖离舞台。紧接着他转向皮派儿,这次她明白,再也不会有人用身体替自己打掩护了。 钢棍高举过头顶,皮派儿本能地想要伸手遮挡;但她的手都被捆在背后,因此只能缩紧脖子,期望落下的钢棍不会砸在她的头顶。但她很快后悔:因为钢棍正好落在她的肩部,将她的锁骨砸碎。剧烈的痛楚让她无法坐直,她倒在地上,抽搐不止,手拼命想要挣脱束缚,但只是被勒得更疼而已。她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像那个少女一样直面死亡的勇气,想要逃避,却徒劳地加深自己的痛苦。她宁可终结痛苦,她在心里渴求,快点打死我算了…… 可是少爷显然没有顺她意愿的打算,下一次击打选择了她的手肘。皮派儿感觉被击中的手臂如灼烧般剧痛;她无法再控制自己的左手,尽管它还连接着身体,却已经是一块死物。她痛到在地上打滚,可左臂稍微受到压迫便剧痛不已,迫使她停止。停下来给了少爷极大方便,他能轻松瞄准下一个击打部位—— 是皮派儿的髋骨。虽然她身材丰满,屁股两侧有厚厚的脂肪层,但也经不住这样重的打击。在她未察觉的间隙,她已经失禁;尿液透过轻薄的热裤,流淌在木制地板上,散发出淡淡的骚味。少年们怪叫着,性奋地看着少女被打到失禁的窘态。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皮派儿哭着哀求,身体缩成一团。但她整个身体都在剧烈地疼痛,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窘态。她仿佛感觉不到自己的下身,更无法控制尿液的涌出。她竭尽全力收缩肌肉,但除了让肢体无意识地抖动以外什么也做不到。 又一次、又一次。少爷凭借两次击打废掉了她的双腿。她的半月板被打碎,疼得少女无力操心别的伤处。大面积的淤青在她的肩膀、手肘处浮现,但这对她而言已经不再是最痛的地方。现在她连蹬腿都很困难,因为疼痛完全掌控住她的下半身;她只能无助地看着双腿抽搐,尽管那抽搐会给她带去更火热的剧痛,但她无力阻止。 又是一记重击。钢棍击打在小腿正面,将她的胫骨打断。钢棍落下的地方出现两个伤口,汩汩地流淌着鲜血。她无法感知自己的双腿,好像她生来就没有过下肢一样;可那两只长长的、雪白的肢体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她又感到钻心的疼痛。她不知为何,也不想知道为何;疼痛完全掌控了这个少女,她曾引以为傲的身材现在成了拖延她死掉的障碍。 皮派儿的哀嚎充斥着整个剧场,震得靠近的几个少年纷纷捂住耳朵。少爷似乎感到厌倦,他命令手下的少年们接续处理皮派儿。几双手伸过来,再没有任何阻碍,将她的衣服撕得粉碎。其中一人抢走她的内裤,捂在口鼻上放肆地嗅着,发出阵阵恶心的怪叫;另外几个想要霸占她的身体,却被她骂骂咧咧的样子吓了回来。皮派儿正在用最后一点理智捍卫自己的尊严:她宁可被活活打死也不想遭到强奸。最终少年们达成一致:让几个特别胆大的敲碎她的颅骨,尽快处理掉她以便去楼上寻找仍然幸存的少女。 皮派儿在地上用身体蠕动着爬行,她突然又怕死了。她不想像那个少女一样被打的脑颅破碎、眼球脱落,但是她还能逃到哪里去呢?四周围满了人,无论她如何蠕动,很快便会被拖回舞台中心;更何况,他们简直就是在用自己的身体当作抹布,将自己的尿液擦拭干净。皮派儿不止一次尝到带有尿骚味的液体,她呜咽着,哀求少年们不要继续羞辱自己…… 棍棒落下。私刑处决由三名最暴力的少年执行。他们如暴雨般挥舞的棍棒将皮派儿的每一根骨头都砸碎,肋骨、肩胛、股骨和脊椎,最后才轮到头骨。等他们彻底准备打死她时,皮派儿身上已经见不到一寸正常颜色的皮肤。无数伤口分布在她的身体上下,流淌着深红色的污血;她赤身裸体,但隐私部位遭到少年们尤其关照,已经被折磨的血肉模糊,再看不出一丝女性的魅力。她感觉自己仿佛被黏在地面,无法移动身体的一丝一毫。折断的肋骨插进肺里,让她的呼吸时刻伴随着咳血的呼噜声。内出血在她的脏腑间流淌,逐渐剥夺她所剩不多的生命。 终于要结束了吗……皮派儿不无悲伤地想到。为什么她最终的结局是这样的呢?她还有大好青春啊,她不该这样死掉的。她想伸手去抓那个离自己不远的女生,她想握住她的手,这样即使死掉也不会孤单。但浑身的疼痛让她放弃了这个想法,她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更何况举起整支手臂去触摸那个距离遥远的陌生少女呢? 棍棒落在她的脑袋上。皮派儿浑身如触电般抽搐了一下,下体排出少许残尿;紧接着是微弱但十分持久的抽搐;显然这一下没能要了她的命。正常的思维被骤然打断,她所能看见的世界满是怪异的花纹。这花纹之中好像有什么熟悉的事物,皮派儿瞪大眼睛看,那些花纹扭曲着,凝结成父母和陌生少女的身形;她向他们跑去,急不可耐。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着急,但她总觉得时间很快就会结束—— 第二次,棍棒第二次落在她的头上。这次击打的位置是太阳穴,彻底打碎了她的脑袋。骨头碎片扎入大脑,将柔软的脑组织切得千疮百孔。视野很快变成红色,然后瞬间切断。 皮派儿最终也没能与父母相拥。 后记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楼顶,金色的光芒投射在玻璃幕墙上,照亮建筑内已完全干涸的血泊和散落各处的少女尸体。 “开始安装爆破索,这栋楼不要留下一点痕迹”少爷走出大楼时交待道。 少年们还在兴奋地讨论昨晚做出的“勇猛之事”,在他们看来,没有比这更刺激的成人礼了。 第44章 死亡行军 莫赛丽被妈咪从床上拽起来时正是深夜,她困得连衣服都没法自己穿上。形势显然不容许她磨磨蹭蹭,妈咪粗暴地在她身上套了一件外衣和一双鞋子,然后将她抱在怀中,推门出去。 公路上人头攒动,叫喊声混成一片;雷声连绵不绝,但丝毫不见闪电的影子;雨滴如落石般砸在母女俩身上,冰冷彻骨;妈咪呼吸急促而沉重,这一切让莫赛丽感到非常不安。 “我们要去哪里?” 莫赛丽不无紧张地问。她稚嫩的小手紧抓着妈咪的衣领,这是在奔跑的剧烈晃动中唯一能让她稍微安心的方法。 妈咪剧烈喘息,没有空回答她。 用不了多久,莫赛丽自己便得出答案:家附近的小山。在这个平原城市里,这座小山是唯一的制高点;山脚下的公园是她最喜欢的去处,但妈咪选择的路径怎么看也不像是带她去公园玩耍;更何况这个时间点,公园应该已经关门了吧? 果然,妈咪选择从最近一条山路向山坡行进;平日里幽静的石板路竟有这么多人,令莫赛丽感到非常不适应;她更加紧贴在妈咪身上;妈咪和自己的衣服都已经湿透,完全无法提供保暖效果;她想感受到妈咪体温的努力也失败了,极度紧张之中,莫赛丽呜呜地哭起来。 若是在以往,她的哭泣定能引来妈咪的关心;但这次,妈咪没有停止脚步,反而更加卖力地在人群中挤出一条通道;人们见她抱着孩子纷纷避让,她这一路才得以如此顺利。 轰隆声越来越大,连大地都为之震颤。莫赛丽终于意识到什么不对:这根本不是雷声。 在她至今为止不算长的生命里,她只见过几次雷雨。电闪雷鸣带给她的震撼不可能忘却,现在她所听到的声音根本不是打雷——再加上妈咪慌张的脚步,她究竟在逃离什么?! “妈咪,我们会死吗” 幼稚而天真的提问深深刺痛母亲的心。她生下莫赛丽时还很年轻,还没到考虑生死这一问题的年龄。现在她前所未有地害怕,她怕死,更怕抱着的小姑娘死在自己怀里。 “不会……不会……”妈咪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只要……爬到山顶……” 幸运的是她最终来到山顶。民兵在此维持秩序,他们递给妈咪一片防雨布,让她多少可以躲避雨水的侵袭;有了遮蔽,莫赛丽感觉温暖多了,母亲身上仿佛散发出无穷的热量,帮她烤干衣服。 稍事休息,莫赛丽又坐不住,拉着妈咪来到山顶广场边缘。她这才看见妈咪拼命躲避的是什么,这景象令她终生难忘。 洪水,裹挟着泥浆和杂物的洪水正向小山涌来。远看去只是翻着小波浪的一层,但只有身处其中才会明白其威力:水中夹杂的碎石能轻易碾碎人的肉体、从地表拔除树木甚至是不甚坚固的房屋,并将后者化为其摧毁沿途一切的帮凶,所到之处无一能幸免。察觉到洪峰接近,人流加速涌向山顶,但山顶已经人满为患;再说十数分钟的预警时间完全不够所有人撤离,尚未撤离者只能躲在较高的房顶上,祈求自己的落脚之处不会被冲垮;或者在低处绝望地面对洪流的千刀万剐。 莫赛丽很幸运。她躲过了洪水的冲击;同时这一切发生在夜里,她不必亲眼看着那么多人惨死于灾难之中。当太阳再次升起,白昼降临,一切已经尘埃落定,罹难者的尸体被埋在数米厚的泥浆之下,其存在的一切痕迹都被抹除。 莫赛丽还不知道的是,她已经没有爸爸了。在昨夜的巡河行动中,作为民兵队一员的父亲来不及撤离河堤便被洪水吞没,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再见女儿一面。这个消息在好几天后才传入母亲耳中,年轻女人当即昏倒,半晌才醒来;她目光呆滞,泪流不止,不再理睬女儿的呼唤。短短几天,她已经失去家和丈夫,还有什么能够打动她呢? 溃坝的恶劣影响将持续数月甚至数年。对这座城市的人来说,最重要的问题是家园尽毁,必须展开迁移;洪水造成的泛滥区极为广阔,数千万人流离失所,整个东河流域工农业生产几乎停滞。受灾人群不得不跋山涉水,在数十千米外的邻近省份暂时落脚;但无论何处都很难容纳如此巨量的难民,他们和本地居民的关系日渐紧张。 其次则是对圣凯妮亚战争的影响:虽然直接死于洪水的军人不过千余,但迫在眉睫的次生灾害却有可能导致百万平民死亡。圣凯妮亚不得不调配力量组织救灾,这对本就处于劣势的圣凯妮亚来说更加雪上加霜;物资与人力的分散进一步搅乱她的战略部署,这一灾难被认为是促成战争结束的重要因素。 在完全控制圣凯妮亚残留的媒体后,一轮又一轮宣传攻势展开:溃坝被描述为圣凯妮亚愚蠢的自杀式行动,仅仅杀死数百名侵略者——这倒是事实——的同时却附带极为惨痛的人道主义灾难。此灾难被作为指控圣凯妮亚政府草菅人命的众多证据之一,尽管大坝残体内的无数弹片残骸将证据矛头指向侵略者之一,艾尔瓦特。 接下来要搬家啦,妈咪对莫赛丽说。 其实她们已经很久没有住进可称为“家”的地方了。战争状态下的圣凯妮亚只能为灾民提供集体帐篷之类的临时建筑,除了最基础的遮风挡雨外几无任何便利条件。好在莫赛丽很喜欢这片聚居地,她找到幸存的孩子,和他们一同玩耍、一同缅怀死去的伙伴,还一起用石头和泥巴搭起一座小小的纪念碑。或许在她看来,这里就是家。 在政府派驻人员和灾民自治组织共同维护下,聚居地竟然奇迹般地没有爆发传染病,分配下来的粮食也足够饱腹。但是好日子很快就结束了:圣凯妮亚的覆灭意味着按时分配粮食药品已经不再可能,短短几日内便爆发多起冲突,都是围绕争夺存粮而产生。 紧接着是侵略军的接管。“为了抑制暴力蔓延”,侵略军美其名曰,杀死所有男人和参与暴动的女人,然后开始比圣凯妮亚时期更加残酷的统治:粮食配给减少三分之二,药品干脆没有;宵禁期间出门被捉住即击毙,根本没有审判过程。 如此夜不能寐的日子持续了大约半个月,直到新政府的命令下达:灾民必须迁出聚居地,因其所在处是优质农田。但一位曾在圣凯妮亚政府部门工作的女士提出异议,她说这里是工业备用地而非农田,立刻被拖到众人面前枪决。 “谁还有反对意见?”军官手持还在冒出硝烟的手枪,枪口朝天:“提出来嘛,我喜欢会提问的人” 于是迁徙开始,在没有任何补给品和药品的情况下。谁都知道这是一次绝望的旅程,但她们不敢违抗:相较于立即被枪杀在荒野里,她们宁可选择离开此地并祈祷能在饿死之前到达下一个定居点。 或许出于发泄,又或者单纯为了展示暴力,成批的粮食被侵略军烧毁在帐篷里;点火前,母亲设法偷出来一些,但也只够几日份量。在偷窃的过程中她曾被一名女性士兵发现,士兵立刻举起枪对准她做预备开火状;她只能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向士兵表达她多么爱自己的女儿,企图打动士兵。这一招最终凑效,士兵赦免了她,并警告她下不为例。离开帐篷好远后她依然惊魂未定:试想若自己被杀,女儿又能活多久?人群饥饿到失去理智时,女儿会不会被当作牺牲品活剥?! 乌泱泱的人流看不到尽头。这股大潮一定有好几万人,莫赛丽坐在母亲肩膀上时想到。 上一次见到这么多人还是在她记忆都尚未成型的时候。那是一场运动会的闭幕式,耀眼的焰火带着人们对未来的期许飞上天空,运动员和表演者挥舞手中的旗帜,整个运动场的中心就像一个翻涌着波浪的小型海洋,排山倒海的声浪让年幼的莫赛丽都为之振奋。那时每个人都觉得,明天一定会变得更好……谁曾想再次见到这么壮观的场面时竟会如此窘迫。 从第二天开始妈咪就不再抱着她了。虽然妈咪的解释是自己太累,但莫赛丽仍然不免猜测是自己的某些作为让妈咪生气;她小心翼翼地提问,但重复的问题只会让妈咪心中的火气愈发膨胀而已。 “我再讲最后一次”母亲站定,拉着莫赛丽稍微离开人群:“你已经长大了,要学会自己走路!妈咪也会累,妈咪也会疼!你慢慢长大,而我慢慢老去,我不能抱着你一辈子……” 莫赛丽委屈地哭泣起来。她总觉得在公开场合挨妈咪训斥是很丢人的一件事;但在漫无止境的迁徙中,根本没人会在意一个母亲如何教育自己的孩子。 毕竟很多人连一顿饭的粮食都没有携带;在穷尽所有可能的求助结果后,她们因体力不支倒在路边,呼吸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食腐动物在她们身边踱步,时刻观察着奄奄一息的女人,准备随时扑上去饱餐一顿。也有些人难以忍受压缩饼干带来的口渴感,跑到最近的水坑中大口喝水;她们不是死于腹胀便是在数日后因病菌或寄生虫痛苦不堪,最严重者在几日内相继死去,临死前不断咳血,几乎将肺吐出来。一些老人为了给自己的后辈省下口粮选择远离人群,伏在水坑边,将脸埋在泥水中自杀。她的女儿自然不愿老人就这样死去,一时间哀嚎声、哭喊声混成一片,成为这场迁徙的恐怖伴奏。 如此巨大规模的人口迁徙在高空中都看得见,不时有直升机在她们头顶盘旋、驻留,女人们希望它能扔下粮食和水,但直升机只是拍摄过几张照片后便匆匆离去。直升机里的记者们欢呼喝彩:他们又拍摄到足够震撼人心的画面,至于画面的主角正在受到何种磨难,那不是他们需要关心的。粮食福利会正在赶往这片大陆,拯救难民于水深火热之中是那些人的工作。 福利会确实来了,但是仅仅集中在自由市周边;其臃肿的官僚体制注定援助粮每经过一层机构便会被剥去少许,最终被送到难民手中的不足十分之一,这还是自由市周边等热点地区的状况。莫赛丽所在的内陆地区无法引起广泛关注,收到的援助自然少得可怜;但即使是如此稀少的援助也被看管她们迁徙的侵略军占有,因而存在极其严重的浪费现象。侵略军士兵会把粮食洒在地上,嘲笑地看着难民一哄而上争抢的窘态;又或者明令宣布只有出卖身体的人才能获得粮食,以此攫取和盘剥难民的性资源。 难民大多是城里的女人,没有一丁点野外生存经验,面对如此境遇只能选择妥协;极少部分选择带着尊严死去,但她们的“高尚”很快便被遗忘。在死亡面前没有什么是不可交易的,尊严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最容易被放弃。 衣不蔽体的女人被侵略军扔下吉普车,手中捧着用身体换来的粮食;她们兴奋地打开袋子,但随即便失望至极:一袋“粮食”中大部分都是砂土,只有极少量混着灰尘的米面,其中一些还生着虫。讨要说法的女人被当场杀死,剩下的只能强迫自己吃下并不可口的食物。由于缺乏炊具,大多数人只能吃生食,进而制造了大量消化不良症患者;她们像孕妇一样挺着大肚子,但腹腔中不是胎儿而是积液,随时能要了她们的命。 也有些人选择用自己不算丰富的野外求生知识挖些野菜充饥。洪水泛滥过的烂泥地上满是肆意生长的不知名植物,但其中只有很少一部分能够食用。这些圣凯妮亚人正在重复她们的祖宗数千年前曾进行的工作:尝百草。试错过程充满痛苦,不少人因为盲目尝试不可食用的野生植物而罹患疾病,在没有任何医疗条件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存活多久。 最初几天,莫赛丽和母亲还能靠着偷来的食物免于受到羞辱;但是随着储备耗竭,她们不得不面对一个问题:带着尊严去死还是屈辱地活着。不知多少个夜晚,母亲流着泪,想要掐死莫赛丽后自己也一死了之;但她面对女儿可爱的脸蛋却怎么也下不去手,最后只能在手腕间抓出一道道血痕,痛恨自己竟然会产生如此可怕的想法:她下定决心,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让女儿活下去,哪怕割自己的肉喂给她都行。 咕噜噜,咕噜噜;莫赛丽的肚子传来一阵咕噜声。她在睡梦中翻个身,还发出一声响亮的吸口水的声音;她一定又想起以前吃的东西了。 饥饿感不止在折磨莫赛丽,也在折磨这位年轻的母亲。她仿佛感觉到自己的内脏正在被利爪撕裂,血液从伤口流出,一并带走她的生命。她并非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一名难民想要抢夺援助粮,被士兵用匕首捅破肚子;女人倒在地上痛苦挣扎的惨状吓坏了众难民,自此再也没有人敢于上前抢夺粮食。一切都按秩序进行:受辱或者交易。 她看向背囊,里面还有一小块压缩饼干。在她的精打细算下,五日份的粮食竟然整整支撑了母女两人十三天的消耗还有富余,也许是女性的营养需求比男性小一些吧。饼干散发着油脂的香味,让她很想吃一口;但她也知道这是最后的存粮,若她吃了女儿就只能挨饿,而她不想违背誓言。眼下,女儿显然比她更需要这份营养。 年轻女人舔舔嘴唇,躺回地上,闭上双眼努力说服自己睡着;饥饿感折磨着她,令她久久未能如愿。她多么渴望能找到一个灶台和足够的食材,给处在饥饿之中的自己、女儿和大家做一顿热饭。可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她们正穿过泛滥区,方圆百里内几乎不可能有完整建筑存在;就算有,侵略军也不会容许她们接近。 次日,母亲破天荒地走进侵略军的吉普车,但她没注意到莫赛丽就在身后好奇地注视着她。性交结束,她被扔出车外,浑身赤裸,浑身沾满精液和汗臭;唯一的遮羞布是她已经被撕烂的上衣。她和女儿四目相对,立刻脸红到脖子根:这样屈辱的事情怎么能让女儿看到?她慌张地想要解释,却看见莫赛丽拿着那一小块压缩饼干: “妈咪,您要吃点东西吗?” 母亲流着泪推开她的手,告诉她自己不饿。莫赛丽却很固执:“我都记得呢!您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任何东西了!今天还……还……” 她知道女儿不愿说出那个行为,但她一时间也想不到该用什么词语代替,只能保持模糊:“妈咪不辛苦,呐,吃吧,这里有新的粮食……” 说着她拿起士兵扔在地上、但她视为珍馐的援助粮。袋子手感很硬,毫无疑问其中填充着大量碎石。至于粮食?她不敢奢求,这些日子以来难民接收到的粮食已经越来越少,恐怕过不了多久所谓援助粮就会变成包装精美的石头。这哪是福利会?杀人协会还差不多! 撕开包装袋,少得可怜的米粒落在地上,混在泥土中。母亲拾起米粒,用衣服擦干,一粒粒喂入莫赛丽口中。莫赛丽很听话,将每一粒米都吞进肚子里;以前她可不是这样的,母亲想到,在家里她是个挑食的小任性,掉在地上的东西绝对不会再碰…… “妈咪,轮到我喂您了” 吃完米粒后,莫赛丽再次请求到。母亲终于忍不住泪水,答应了女儿:她像个孩子一样乖巧地坐在莫赛丽面前,伸长脖子、张开嘴迎接女儿递来的压缩饼干。带着油脂味的甜腻食品放进口中,嚼碎后滑入食道,仿佛暖流流经身体,她简直幸福的要飞起来。食物提供的能量让她再次有力量踏上旅程,只不过这一次,她的背包里再也没有存粮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夏日的酷热终于从这片陆地败退,寒冷取而代之。难民们准备穿上厚衣服,但是自从夏末就开始流浪的她们去哪里找来厚衣服?洪水过境后难民们唯一拿到的新衣服是住在集体帐篷时附近居民的捐赠,那些衣服大多比较陈旧,但至少还能抵御寒冷。母亲很幸运在当时挑了一件棉袄,要知道在酷热的夏天,没几个人会认为沉重又占空间的棉袄能起到多少作用——谁也不会想到这场灾难的余波竟会持续到冬季。 为了确保孩子不冻感冒,她把棉袄让给莫赛丽,自己只靠一件单衣和很薄的外套御寒——这还是上次收拾背包时忘记拿出来的;若她清理背包更彻底一些,恐怕连这件衣服都不会剩下,只要气温再降低一些,她就会在一次睡眠中变得和脚下的土地一样冰冷。 也许在睡梦中死去不算太糟?但她很快打消这个想法,她曾发誓陪伴莫赛丽到最后一刻呢!她不敢想象女儿在自己僵硬的尸体边哭泣的场景,自己是她唯一的亲人了,绝不能轻言放弃。 随着气温进一步降低,人们开始逐渐死去;首先是老人和孩童,随后是中年人甚至青壮年。幸存者不顾一切地收集可供保暖的物品,包括死人身上的衣服。路边躺满了赤裸的尸体,但想从她们身上搜刮来一件衣服可不容易:数十双、上百双眼睛正注意着将死之人,在她们倒地的一瞬间,那些人就已经如饿狼般扑上去争夺,只需几秒钟的功夫便会将她剥光,哪怕这时她还没死去。可以说每个人都参与了对将死之人的谋杀,但她们都心安理得:若不如此,自己很快也要死掉,所以这么做是符合道义的。 平日里饿的前胸贴后背的女人唯有在争夺生存物资时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连母亲都很难抢得过她们;好几天下来,她只拿到半条裤子:另一个中年女人和她争夺之,并最终撕裂了它。妈咪带着半条裤子回到莫赛丽身边,脸上挂着歉意,好像在说“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但莫赛丽喜出望外:她让妈咪蹲下,用裤子围在她的颈部,说:“妈咪快看,你有一条漂亮的围巾!” 母亲被莫赛丽的天真和想象力打动,笑着哭了出来:最近她变得异常敏感和脆弱,哪怕是很小一件事都会让她哭个不停;她不知道这是否为行将就木的征兆,但她明白若情况按现在这样恶化下去,她们俩离死都不远了。 “我们还有多久到达目的地?”和士兵的性交结束后,年轻女人用外语试探性地问道。她观察了这些士兵很久,现在这个是对待难民最友善的一位,或许是他还挂念着远在天边的女朋友吧,她注意到士兵头盔中镶着一名年轻女性的照片。 “很快就到,”士兵心不在焉地说;他总是在闲暇时拿下头盔,抚摸内衬中镶着的女人照片:“你们的目的地是哈氏教权国,等把你们送到边境任务就算结束,我就可以回国去了!” “你要和你的女朋友结婚?” “是未婚妻”士兵纠正道,“我出征前专门和她订的婚……现在想来当时应该直接结婚的” “看得出你很爱她”女人停顿一下,试探性地问:“但是你在外面这样乱来,她难道不会伤心吗” 士兵警觉地瞪了女人一眼,“关你什么事?……快下车,别人还在等着呢!”说罢便拉开女人一侧的车门,将她强行推出车外。随后一包援助粮落在她的身边,这是她“服侍”士兵换来的奖赏。 无论如何,士兵的话给了年轻女人一丝希望——希望!在这个苦难的年代,希望是何等珍贵的东西。靠着这虚无缥缈的期待,她感觉沉重的四肢都轻松起来,好像重新焕发了活力。虽然她对那个陌生的国度一无所知,唯一一次听闻“哈氏”还是在不知多久以前的国际新闻上,但这不妨碍她幻想到达哈氏教权国以后的新生活。 在冰冷潮湿的土地上走了几步她才发现天空已经下起雪来;圣凯妮亚中部地区的初雪很淡,落在地上瞬间就会融化;她拾起援助粮双手抱胸跑向莫赛丽,然后迅速接过女儿怀中已经有些发凉的衣服穿在身上。长时间的苦难磨灭了女人身上的精致,她连衣服内外穿反都不在意了。 如同破罐子破摔一般,自从第一次和士兵用身体换援助粮以后,她再也不将和陌生男人性交视为羞耻,上车、下车动作都变得利索起来,甚至为了避免士兵撕碎她的衣服还在上车前便脱个精光,转而让莫赛丽帮自己看管衣服。莫赛丽呆呆地看着赤身裸体的女人在冰天雪地中站在吉普车前排队,心中很不是滋味;但她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用自己替代妈咪都不成:那些士兵傲慢地推开她,说自己不是恋童癖。在此之后妈咪前所未有严厉地训斥了她,告诉她绝对不能做那种事,即使为了活下去也不行。 “可是妈咪你……” 母亲的手指按在她的嘴唇上:“不许再说了” 莫赛丽感到委屈又无力:她感觉自己仿佛身处沼泽,无论如何挣扎下沉都不会停止;她很快要淹死在这里了! “吃点东西吧”妈咪说着,用冻得通红的手颤抖着撕开“援助粮”包装袋,倒出其中混杂着土块和碎石的米粒。娘俩已经不知多久没有接触过肉食,瘦得皮包骨头;果蔬需求虽能用野菜解决,但生吃野菜绝对称不上什么舒适的体验。为了方便消化,母亲会先把野菜嚼碎再吐给女儿;一开始莫赛丽极力拒绝,但在连续遭受多日便秘和腹痛的痛苦后她不得不接受这种看上去颇为恶心的方法。好在妈咪的解决方式成效显著 ,她再也没有肚子疼过。 “妈咪快看,我掉牙了耶!”吃完“米饭”后,女儿拿着一小块硬硬的东西到妈咪面前。那是一颗小小的门牙,因为长时间缺乏维护而有些泛黄,并且有着非常严重的磨损痕迹。 “说明你长大了呀”母亲挤出一丝微笑;但她很快又禁不住流泪:自己怎么如此失败,生下女儿的初衷可不是为了让她来世上受苦啊!她紧抱着女儿的头,感受着女儿的温度:“妈咪对不起你呀……” “妈咪不要这样”女儿推开妈咪的怀抱,这可把她吓了一跳。 “我知道妈咪永远都会把最好的给我”女儿拍拍身上的棉袄:“所以我也要温暖妈咪呀!”说着她拉开棉袄拉链:“以后由我来为妈咪取暖,我就是妈咪的小~棉~袄~” 说着她扑进妈咪怀中,她的胸口温热如火,让女人自己都感到惊讶。或许是孩童的新陈代谢比成年人要活跃一些吧,母亲猜测到。不过此时已无需多言,她更紧地抱着莫赛丽;雪落在两人肩上,又很快融化,在已经积起一层薄雪、纷乱颜色渐渐褪去的大地上,母女两人的身影仿佛一尊雕塑,庄严而温馨。 在山河万物已经变得白茫茫一片的季节,难民潮终于抵达她们的目的地,或者说,被目的地拒之门外。高到令人绝望的铁丝网阻拦在道路中央并向两侧延伸,一眼望不到头。铁丝网的另一头是穿着白色罩袍的哈氏宗教警察,他们手持步枪,眼睛透过罩袍的缝隙看向女人们,眼神满是警惕和敌意。 “剩下的路需要你们自己和他们交涉”侵略军军官说。车队已经发动,引擎的轰鸣震耳欲聋;女人们纷纷围在车边,这是可视范围内少有的热源,她们都希望能从中获得些热量。 狂风裹挟着雪沫拍打在母亲脸上、身上,女人颤抖着,但却如雕塑般纹丝不动;她用毛毯裹着莫赛丽的身体避免女儿着凉;这条毛毯是福利会送来的抗寒物资,尽管难民人数相较出发时已经大为减少,却还是不够。 “你们自己分着用……我要赶紧回了”福利会负责人,一个肥头大耳的官员说到;直升机在他身后降落着,但并没有久留之意;直升机里坐着的人和他一样穿着厚重的羽绒服,身材几乎胖成球型。 “有子女者优先领取”军官简单地说。老天爷!这群当兵的总算有点人性,没把毛毯据为己有,母亲在心中暗骂道。她带着莫赛丽领取了毛毯,自那以后她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不用担心一合上眼睛就再也醒不过来——此前的夜里,母女俩紧紧抱在一起,但每一个夜晚都如此危险,让她彻夜难眠。长时间睡眠不足让她精神萎靡、情绪不稳,她时常想撕碎那个喋喋不休的小家伙,但内心深处的母性告诉她不要这样做,这是她活下去的唯一依靠。 军官坐上吉普车、关闭车门,车队按着喇叭破开人群的簇拥,疾驰而去,留下近乎绝望的女人们在原地。 “翻过墙去!”有女人号召。一切年轻力壮的女人立刻开始行动:脱下外套蒙住铁丝网,然后开始攀爬。宗教警察没有丝毫留情,射杀了她们。 人们纷纷逃离铁丝网,一直离开到枪械射程之外。因为宗教警察还在不停开枪,杀死那些跑得慢的人。情急之中妈咪抱起莫赛丽一路狂奔,直到停下来才发现自己的鞋子都跑掉了一只。她赤脚站在雪地里,脚趾冻得通红,完全失去知觉。 美妙的幻梦被打碎,一个无比可怕的真相浮现在众人面前:在这片荒无人烟之地,她们没有任何活下去的希望。绝望之中,被压抑已久的暴力和混乱彻底爆发了。 首先是小规模的骚乱:人们为重新分配死者的物品打到头破血流;很快斗殴者开始使用武器,诸如携带了一路的水果刀或者随手捡起的石块、树枝。再往后——在一个小时之内,母亲估计——形势彻底失控,幸存的数万人开始了规模前所未见的自相残杀。那些宁愿坚守人的道德的女人们被首先杀死,然后是儿童和老人。“易子而食”,这一仅出现在古文里的词汇竟然在她面前上演:她亲眼看见两个绝望的母亲互相杀死对方的女儿,生吃她们的血肉,最后再一同自杀。愈发混乱的局势中她不敢妄动,紧抱着莫赛丽呆立原地。随后,在有人用沾着血的刀刃指向她的时候,她知道自己该开始奔跑了。 她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这么远过。母亲不是个体力充沛的人,在饥饿的情况下尤其如此。父亲常抱怨她不做体力活儿,但她自有说辞:你力气大,当然应该多承担些……但现在,没有任何人挡在她和这群疯子之间,而她还要保护莫赛丽,后者正在她怀中呜呜地哭泣着。 按照她的印象,瘦了不少的莫赛丽应该更轻才对,可是为什么现在她却如千斤沉重?母亲感觉自己的手都要被怀中的小女孩压断,但她知道这个小女孩无比重要,自己绝不能扔下她独自逃跑。 “保护她有什么意义?!”追击她的疯女人咆哮道。 “说不定她不是你亲生的呢!”另一个女人尖叫着喊道。 “快把她放下,不然我们把你也杀了!”第三个女人的声音很怪,像是吸烟吸多了。 “我们向你保证,放下她,饶你一条生路!”竟然还有第四个追击者! 年轻女人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就被她们捉住;更令她害怕的是她不清楚追击者的具体人数。她绝望地奔跑着。风沙迷了她的眼睛,冰雪遮挡了障碍;一个趔趄,她狠狠摔在地上,将莫赛丽扔出去好几米远。她浑身都是伤:寒冷的天气似乎能把皮肤都冻脆,让她受伤的部位前所未有地多。可是她顾不得疼痛和流血,仍奋力爬向莫赛丽。 再有一步……一步……我就能碰到女儿……我决不会让你受伤害…… 她终究来迟了。一只脚踏在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埋入雪中;她再次抬起头来时,莫赛丽已经被拽着衣领从雪里拎起来;这一小伙女人的狩猎最终成功了,她和莫赛丽成为了女人们的猎物。情况还能更遭吗?恐怕可以。看着她们手中明晃晃的利刃,她不敢想象被它刺入身体时的痛楚。 “你们不能伤害她!!”妈咪用变形的声音嘶吼着,想要挣脱压在身上的重量冲向拎起女儿的人:莫赛丽的脖子被衣领勒着,已经快窒息了。 “凭什么?”女人嚣张地反问:“在恶劣的环境中孩子就是个累赘,不如杀了吃掉还能补充营养,来年还可以再生嘛!” “你们杀了我!你们杀了我!!”妈咪的嗓子已经喊哑了,“用我的命换她的……求你了……” “不行”另一个女人说,“但你要想陪女儿去死我们同意” 莫赛丽泪眼婆娑地看向母亲;她似乎已经意识到大事不妙,连挣扎都停止了。 “妈咪,我们会死吗” 再次听到这一问题,妈咪的眼泪无法抑制地涌出眼眶:“不,我们不会死的,你看着我,你看着我啊!……” 女人开始剥下莫赛丽身上的衣服;她们一直都觊觎着她的棉袄,虽然衣襟磨破了一些,但穿在身上还是很暖和。随后她们脱下莫赛丽的衬衣和裤子,让她赤裸的身体直面风雪。 “看好了,这就是你不配合的结果:我要当着你的面宰了她”持刀女人说着,将刀插进莫赛丽的喉咙。 女孩来不及躲闪,身体因剧痛而挣扎,又因寒冷而颤抖。天地间回响着母亲绝望的叫喊,但是这声音再也无法挽回女儿生命的流逝;鲜红的血液滴在雪地中显得那么刺眼,此刻她多希望被割喉的是自己而不是女儿,但她也知道只要落入这群疯子手里早晚都是死,也许女儿死在自己之前还能让她有些许安慰——虽然她自己都不确定这种所谓的安慰是否存在。 随着刀刃一点点割开女孩的喉咙,鲜血随着她的心跳有规律地泵出身体,喷溅在女人们脸上,在寒冷的空气中散发出蒸汽。很快她的脑袋就被整个割下来,女孩的双臂无力地下垂,挣扎变为抽搐,数分钟后终于停止。 女人们连内脏也不去除,直接分割莫赛丽的尸体开始啃食;若嫌脏便在雪地上蹭两下。很快,莫赛丽的身体便被吃到只剩下骨头架子和不成形状的内脏,只剩一个孤零零的头颅摆在一边,眼睛和嘴巴半睁着,似乎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轮到你了”女人毫无感情地说,“我保证会把你们俩的脑袋放在一起” 妈咪感受到刀刃的寒气逼近自己的脖颈,她想奋力反抗,但刚才那番奔跑已经耗尽了她的体力,她的挣扎微弱到滑稽的如同虫豸的扭动:她是即将被解体的昆虫,而她们是好奇地扯断昆虫身体的幼童。 莫赛丽不怕……妈咪很快要来见你了…… 眼泪模糊她的双眼,恍惚之中,她仿佛看见莫赛丽在对自己微笑。她眨眨眼睛想要看清那颗头颅,却感觉到从脖颈传来钻心的疼痛。 她没想到割喉刚刚开始就这么痛。鲜血从伤口涌出,一滴、两滴,很快汇聚成小潭,融化了一方冰雪。女人痛苦地抽搐着,她因剧烈运动而浑身酸痛,已经无力做出什么像样的动作了。在她抽搐的同时,女人们剥光她的衣服,准备肢解她。 “什么趣味……用牛仔裤做围巾”女人们嘲笑道,将那条被撕掉一半的牛仔裤丢在一边。杀死好几个人以后,她们根本不缺御寒物资——或者说,在她们有限的余生中,用不上那么多衣服。 利刃继续切割妈咪的喉咙,让年轻女人痛苦至极。刀刃已经在反复磨损中钝了不少,切割女人的脖颈时更加费力,也给死者带来了更多不必要的痛苦。本应在几秒钟内结束的割首竟然持续了一分多钟,结束时女人的血都快流干了。或许是过度疼痛,骚黄的尿液从女人的下体涌出,在胯下形成一小片黄色区域;尿液散发着浓重的骚味,连宰杀她的女人都皱了皱鼻子。 “真不要脸……还在这时撒尿……” 失禁令年轻女人羞耻至极,但她已经无法再脸红了;头颅被割下前的最后时刻,她清晰地感觉到尿液突破肌肉封锁从体内泄出的瘙痒,自己却无能为力。很快,她便能看到自己无头身体的状态:皮肤被冻得铁青,鲜血从断颈处开始呈喷射状覆盖了一大片雪地;下体附近有一小片黄色的痕迹,想必那就是她失禁的尿液…… 女人的头颅被扔在莫赛丽的旁边,落地时女人眨了眨眼,像是怕疼似的。已经极度缺氧的大脑中不剩下任何理智思维,她完全被对女儿的思念和对杀戮者的仇恨所操控,但她只剩一个脑袋,什么也做不了。她的嘴巴微微张开,像是想说些什么;但是从她嘴里吐出的只有半凝固的血液。随着几片雪花落入女人口中,她的舌头冻僵了,血液也随之凝固。 和女儿一样,妈咪半睁着眼睛,眼睁睁看着那群女人分割自己的尸体;她们把女人切割成几段,然后剃下骨头上的肉,用雪包裹后装进毛毯制成的雪橇。最后,她们十分恶趣味地割下女人尸体的两颗乳头,分别塞进妈咪和女儿的口中。 “这是返还给你们的”女人讥讽到,然后离开母女俩的头颅去寻找下一个受害者。但谁都知道这个联盟无法永久存续,总有一天她们会刀锋相对。 后记 自相残杀的最后一名幸存者独自坐在雪中,她身受重伤,殷红的血液从腰间汩汩地流出身体,无论她如何按压和包扎都无济于事。 被她杀死的女人们在地上摆出怪异的形状,尸体上已经覆盖了一层薄雪。 寒流将至,最后的幸存者也命不久矣。在这个气象学家都为之震惊的寒冬,光靠几件衣服可挺不过去。 第45章 战争守则 卡茜站在人挤人的横队里,听着士官的口令齐步前进。地面泥泞不堪,钻进鞋里的砂石让她动作变形;但她不敢慢下来,因为在她身后半米远处还有一排少女。她们的枪指向自己背部,稍有不慎便会被戳到;好在她们还没挂上刺刀,不至于直接把自己捅死。 这支队伍怎么看也没有一丁点军队的影子:成员是连胸部都还没发育的未成年少女,“制服”是三点式内衣,“军靴”是高跟人字拖,比起“军队”,也许“儿童选美大赛”这个词更适合现在的场面。唯一的不和谐是她们手中的枪械:这是一杆在成年人看来非常小巧的步枪,只用一只手便可轻松提起;但对长期吃不饱饭、身材瘦弱的圣凯妮亚少女来说,仅仅把它端平就需要耗尽全身力气。 “立——正!”士官命令道。 少女们齐刷刷停下脚步;尽管卡茜知道安全距离的存在,但她仍感觉后背发麻。 “预——备!”士官的话音拖得很长,是为了给少女们足够时间平衡枪械。 卡茜举起枪到胸前,然后放平、瞄准;她咬紧牙关忍受这一动作带来的折磨:双臂有如在燃烧,剧烈的疼痛让肌肉颤抖,连带着枪械本身也在抖动;她回忆着训练时的动作,想在模糊的背景中找到那个叫做准星的小东西;最终她失败了,只能胡乱地将枪管指向目标:一排距离她们不过百米的少女。她们穿着露脐上衣和超短裙,这是卡茜区分敌我的唯一方法。 “放!” 这一声比之前的命令都要震耳;尽管卡茜和士官之间隔着好几个人,她还是觉得耳朵疼。没有时间思考,她机械地扣动扳机,伴随着震耳的巨响,硝烟从枪口喷出,肉眼不可见的子弹飞向敌人。同时,对面少女的胸前也爆发出一阵烟雾,那是她们的还击。 子弹飞过短短一百米的距离只需要不到半秒钟,对人而言几乎是一瞬间。卡茜来不及害怕和祈祷,便察觉到身边的少女倒地的声响。她很幸运,没有被子弹打中,看来对面的某一名少女也没有找到准星。 “装弹!第二排,预备!”士官命令道。 卡茜赶紧蹲下;这道命令意味着第二排少女正在举起枪重复她刚刚完成的动作。如果她不蹲下,不仅会挡住后排少女的瞄准,还会成为敌人瞄准的目标;她可不想被子弹打中! 装弹是个麻烦活儿:首先要摁动枪身上的开关,将枪械从中间折开;随后用手取出滚烫的弹壳,接着将别在枪身侧面供弹板上的子弹再装进枪管;最后还要将枪身合上并扳动击锤上膛。恐惧之下,本就不足的力气更是丢得一干二净,她的胳膊不停颤抖,几次想要拉动枪栓都没成功。 尽管极不情愿,但她还是看到身侧受伤倒地少女的状态;她被至少两枚子弹命中,受伤部位包括颈部和腹部。鲜血染红了少女裸露而脏兮兮的皮肤,即使她用手摁住也无济于事,殷红的血继续向外流淌着。 若抢救及时她或许还有救,但无论卡茜是否愿意、是否有能力,她都没有时间。第二排士兵的射击结束后,很快又将轮到她。 “装弹!第一排,预备!” 卡茜极不情愿地从地上站起身;她颤颤巍巍地举起枪至胸前,做出预备的姿势。 “放!” 杂乱的枪声过后,敌人的队列中并未如她预想的那般亮起火光。相反,她们比第一轮射击倒下了更多人。 “我们有优势,快!第二排,预备!……” 如此重复四次以后,士官认为已经到了决战时刻,便命令少女们退出膛中子弹、排成单排横队,装上刺刀向前推进。 “不许落后!不许退缩!向敌人进攻!!” 士官抽出佩刀斜向上举起,喊着口号,率领少女们大踏步前进。卡茜还想看一眼那个垂死挣扎的少女,但已经来不及;在左右少女的簇拥下,她没有回头的空间。 “不要分心!让这一仗决定我们的胜利!”士官的嗓音有些嘶哑,这并不奇怪,每次战斗进行到肉搏阶段,她总是这样。 接着她开始唱起战歌;少女们无不受到鼓舞,也跟着士官高声歌唱。她们显然没有受过合唱训练,唱出的曲调七扭八歪,任何人听了都想捂住耳朵。但对极度紧张的少女们来说,歌声是她们唯一的慰藉。 对面的少女又进行了一轮射击,或许是想要扭转人数上的劣势;她们的训练程度不及这边,仅几轮射击便已落下风;步行跨越两队之间的距离需要十数秒,这是她们最后的机会。 枪声响过。中弹的少女倒地,由两侧队员填补空出的位置。伤者的呻吟没有让哪怕一个少女回头,她们的目标是用气势压垮敌人,任何一点瑕疵都会导致战术破产,甚至演变成溃败。 十几秒钟、不足百米的距离并非难以逾越;敌人还没打出第三轮齐射,卡茜便已能看清她们的面庞:和她一样稚嫩,却已沾染血和脏污。她分明从几个少女的脸上看出恐惧与绝望,但她们的指挥官依旧在声嘶力竭地喊着命令, “不许后退!保持射击!第二排……” 她还没说完,第二排中的某个少女便已在紧张中走火。这一枪仿佛秩序崩溃的前奏,少女们虽还不至于立刻逃跑,但接下来的枪声已经乱作一团、没有什么准头了。 “准备接敌!”士官喊道,佩刀直指敌方指挥官。 在成排闪着寒光的刺刀之威胁下,恐惧终于压倒勇气,敌人溃散了。先是后排少女,或丢下枪逃跑,或干脆跪地求饶;部分前排少女见此也试图后撤,但与已经挂上刺刀、准备顽抗后排少女撞上,场面陷入混乱。随后,卡茜等人以绝对人数优势包围敌人的队伍,她们大可以多敌少,用小得多的代价大量杀伤敌人。 被刺刀扎伤毫无疑问极度痛苦,一时间战场上充斥着惨叫和哭喊,受伤的少女杂乱地躺在地上,捂住伤口试图止血。鲜血融进泥土里,给整片战场的空气都笼罩上一层血腥味。卡茜必须时刻注意脚下,小心避开死伤者和灌满血的坑洼。地上散落着衣服碎片和枪械,那是在敌人逃跑或者厮杀时留下的。卡茜想象着穿这一身衣服的少女生前长什么样子,她也是被征召来战场的吗?…… 她遇见一个垂死的敌人。少女下身的超短裙已经破损不堪,鲜血正从全身上下多个伤口缓缓涌出,染红浅色的上衣,看上去已然命不久矣;但她仍没有放弃生的希望,举起颤抖的手伸向卡茜,想请求她的帮助。 卡茜出神地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教官曾在训练中告诉她要杀死所有敌人,哪怕和敌人同归于尽;但她实在没有勇气向一个正在向她哀求乞命的少女下手,于是呆立原地,和少女四目相对。 正当她恍惚之时,几名队员跑过来,将那名少女团团围住;随后发生的事情完全在她预料之内:她们以近乎玩闹的态度,用刺刀反复刺穿倒地少女的身体;她的哀号一声比一声弱,直到最后完全停止。她还没反应过来,那伙少女便已跑开,独留一具衣服被血液浸透的女尸在原地;她的双眼依然望向天空,但已不再有神采。 士官也在与敌方指挥官交战;二人进行的是极具观赏性的冷兵器格斗,清脆的刀剑碰撞声吸引了不少围观者;她们都是开明民治国的士兵,自然会为士官叫好;在此不利局面下,敌方指挥官只坚持一分多钟就投降了。她将佩刀丢在一旁,双膝跪地,手抱住后脑勺,低声啜泣着。 “起来,老娘饶你不死”士官用佩刀准确地挑下敌方指挥官的肩章到自己手里;敌人的装束比她丰富完善得多,无论军官还是士兵;但装束无法决定战争胜负:她穿着极其暴露的三点式内衣,不还是把对面打个落花流水吗? “请你一定要杀死我!”指挥官抑制不住自己的哭声,泪流满面地抬起头看向士官:“你若不杀死我,萨米莱人会、会……” “萨米莱那么……”士官迟疑着,正在考虑是否要遂她的愿时,指挥官已经冲上前一步,抓起她的佩刀插向自己的身体。她的动作之快让围观的人都来不及反应,刀身已经在她的喉咙划开一道可怖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她在地上挣扎着、抽搐着,最终死去了。 “……那么可怕吗?”士官震惊地看着指挥官的尸体;她手上的伤口触目惊心。抓住刀身无疑是愚蠢的决定;可即使这样她还要自刎而死,可以想见萨米莱对败军之将的处理比死掉还要恐怖。 “散了散了,去检查还有没有生还者,注意别滥杀无辜”士官挥舞战利品:从指挥官身上缴获的肩章。围观的人渐渐离去,但并没有喝止杀戮,而是加入其中;士官无奈,只得停止欣赏肩章的花纹,转而去整顿队伍。她来得不算晚,还有十数名投降者没有被虐杀,但更多的则已经在少女们几无底线的破坏中不成人形,死是肯定死透了,唯不知道她们临死前受了多少痛苦。 “注意你们的行为!”整理好队伍后,士官厉声呵斥,“我们是开明民治国的军队,代表这个国家的形象!远处的山坡上有几百双眼睛正看着你们的一举一动,滥用暴力不会获得他们的尊敬!” “等有一天我们吃败仗,你再和那些杀戮者说去吧”一个士兵顶嘴到,得到部分人赞成;战争残酷就残酷在没人能善终。 “闭嘴!”士官怒斥,“保持战斗力,这是我对你们唯一的要求!杀死不能反抗的人不会让你们变得更强!习惯了对无抵抗的尸体动手,面对活着的敌人,你们怎么能有勇气反击?……” 日落时分,卡茜等人带着俘虏和部分轻伤员回到兵营。这并非士官第一次如此要求,但上级部门从未提供过足够的医疗物品。她们只能用极其简陋的手段实施救治,然后听天由命:伤情恶化,或者幸存。死者被草草埋葬,幸存者则被编入新的队伍,称为“伤兵营”,执行更加冒险的任务,实际上就是去送死。受限于少女贫弱的力量,她们并不能带回所有伤员,留在战场的伤员下场通常十分悲惨:在入场观众的注视下失血而死,或者更甚,被战场屠夫虐杀;只有极少数人有幸得到志愿医生的救治,但她们通常不敢奢望这份幸运。 而对俘虏来说,她们的下场往往只有一个:被公开绞死。绞刑时,她们还穿着战斗中穿着的衣服,好像那是某种标志,可以被随意杀死的标志。每当一名敌人被处决,少女们便会爆发出一阵欢呼,认为这是对敌人的又一次胜利;只有少数几人不会为此感到高兴,士官、卡茜便是其中之一。 “这样把她们带回来……真的好吗?”卡茜靠近士官,小声问道。 “你说那些敌国士兵?我也在向上级争取能不能给她们一条活路,但是……”士官苦笑一声,“上级总是中途反悔,或者说‘听取士兵的意见’……就这样咯,你看她们高兴的样子,明显不是我能左右的” “不能把她们留在那里吗?萨米莱人会把她们接走的” “艾尔瓦特人来接过我们的伤员吗?”士官反问。卡茜语塞,确实,从来都是她们挑几个伤兵带回,从没见过上级部门带回哪怕一个伤兵。 “事实就是艾尔瓦特人和萨米莱人没有区别,都不会救伤者”士官再次压低声音:“也许我们是这场漫无止境的战争中仅存的人性了” “‘人性’是什么?”卡茜空空的小脑瓜无法理解“人性”这种抽象概念。 “身为人的良知,不能杀害亲人朋友之类的,推而广之,不能在战争中杀死同胞……” 她们的对话被一阵欢呼打断;那是另一名少女,或者说“敌人”,被执行绞刑。 士官是整个兵营中少数识字,也是唯一写日记的。她把日记藏在行军背囊的底部,战后回到营地中再拿出来,用一支被称为“铅笔”的小木棍在上面写写画画。曾有一次,卡茜拿起日记本想要看看其中写些什么,却被士官抢回去: “看别人的日记很不礼貌”她严肃地警告。 可是我不识字呀,卡茜想着,但没有说出来。士官仿佛有一种魅力,只用眼神便能说服别人——至少对卡茜而言如此。 “那你能读给我听吗”她向士官靠近了些,恳求道。 “只要你相信我是完全照着日记读的,可以” 卡茜点点头,她实在想了解这位领导者和哲学家到底写了些什么。 “五月十三日,阴” “今天和萨治北境国发生交锋,敌训练不佳落败,其指挥官输掉决斗后自尽。萨米莱人或许对他们麾下的士兵太严苛了些,以至于发生这种惨剧……但是不管怎么说,那枚肩章还是很漂亮的,希望有机会邮回家乡” “……就这些?” “日记又不是啥长篇大论……” “你说的‘肩章’是什么?” “一种仪式性的东西,放在肩上标明地位,目前为止我只在萨治北境国军队的指挥官身上看见过,她们对服装还是蛮上心的……” “你能教我识字吗?”卡茜突发奇想。但她很快后悔说出这句话,战斗已经够累了,她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不愉快?她打心底里希望士官能拒绝她的提议。 “好啊”士官还是答应下来,“要不我们现在就开始?” 卡茜无法拒绝,便安静地傍在士官身边,看她在日记本上写下一个十分简单的符号。 “这个字是‘人’。”士官说。 “你我,包括所有开明民治国和萨治北境国的士兵和平民,都是人……” “士官,出列!” 士官被从卡茜身边叫走的时候,她正在教第三个字:“和”,据士官介绍,这个字代表“没有战争”。来找人的艾尔瓦特军官穿着笔挺的制服、手里拿着一捆绳索。卡茜心中一紧,不祥的预感攀上心头。 “别去……”她想拉住士官的手,但被后者挣脱;士官回头瞪了她一眼,低声说:“别做傻事!不用担心我,我早知道这一天要来,以后照顾好自己,还有,别滥用暴力,好吗?” 她走到军官面前,顺从地将两手端平;军官将她的双手捆上,然后用绳索牵着她离开营帐。少女们议论纷纷,但没人敢上前阻拦。卡茜呆坐在士官床铺上,手中还拿着她的日记;但她已经没有心思再去阅读。 过了没多久,另一名艾尔瓦特士兵走进军营:“临时任务!你、你、还有你们几个,拿上枪,过来!” 他点过几人的名字,其中也包括卡茜;她赶紧拿起枪跟在士兵身后离开;少女们继续窃窃私语,但她没有心情听;她只知道士兵的命令是绝对不能违抗的,哪怕是他们要强奸自己。 卡茜在帐篷外领取一枚子弹,将其装入枪膛。随后她才看见此行的目标:枪决士官。士官被绑在一根立桩上,身上添了不少赤红的伤痕,显然遭受过折磨。她不敢问为何要处死士官,只是机械地根据士兵的口令据枪、瞄准——就像在战场上瞄准敌人一样。 随着清脆的枪声,士官身上瞬间出现好几个血洞。小口径子弹没有直接杀死她,但疼痛亦使她清醒;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鲜血从身体里涌出而无能为力。捆绑在身后的手腕火辣辣地疼,想必已经在挣扎中磨破了。她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卡茜的方向;少女的面庞已经模糊不清,而她也很快失去力气,再也没法抬起头。最后她无奈地垂下头、俯下身,吐出最后一口血后才咽气。 “你们一定在想下令处决她的理由是什么?她带伤兵回营的行为严重违反战争章程,本来你们整个连队都要报销,但看在新官上任的面子上,暂且饶你们一命。接下来几天上级会派新士官去你们连队,现在可以回去了!” 军官宣布到,同时派士兵上前验尸。士兵们撕碎士官的三点式内衣,玩弄她的私处,放肆地嘲笑,好像士官从来不是军队的一员。最后,一名士兵再次用手枪打穿她的头颅,颅骨碎片飞溅。卡茜听到身边的少女低声呜咽——毫无疑问,她们都很敬重士官。 新任士官是来自艾尔瓦特的年轻男子。这可不多见,毕竟士官是个伤亡率很高的职位,这种炮灰一般都会安排稍有战斗经验的圣凯妮亚裔担任。 “是为了扭转你们软弱的性格!”士官在演讲中说道:“若再发现有谁像之前那个懦夫一样尝试浪费精力救人,下场就是这样——” 说着,他用手在脖子上横了一下:“可别说我没警告过你!” 又有什么差别呢?卡茜想着,被绞死和被枪打死,又或是斩首,结果都是一样的呀…… 直到她被指派为刽子手的那一天。战斗结束,卡茜的队伍继续以巨大优势获胜;杀死敌军指挥官后,剩下的敌军士兵纷纷投降。她们被捆绑着回到兵营,然后送上绞刑架。她推着一名少女的肩向绞刑架走去时,她就已经哭作一团;登上绞刑架下的长凳时,少女更是吓得尿了一地,双腿发软跪在地上,口中不断念叨着“我不要、我不要”,卡茜无法把她从地上拎起来,只得叫来另外两人一同把她扶起、脖子套进绞索。明知自己必死无疑的少女开始拼命挣扎,但最终还是在双脚离开长凳后痛苦死去。 这是她第一次在如此近距离上观看绞刑,少女的情绪深刻影响了她,她开始恐惧于目睹少女被绞死,甚至仅仅看到绞刑架就会呼吸急促。她仿佛感觉到自己也正被绞索勒住脖子,窒息、挣扎、失禁,在众人面前丑态百出。 在新任士官的喝令下,她被迫杀死伤员,但那些死者的表情和哀号却如同鬼魅一般在她心头萦绕,久久无法散去,她感觉自己的世界蒙上一层阴霾,世间万物都变得灰暗而模糊不清。死者最后的声音仿佛能穿透现实与灵魂的界限,以至于她能在梦中听到。 又是一个夜晚,卡茜在噩梦中惊醒,大口喘气,内衣湿透。四周的少女还在安睡,她实在不好意思吵醒她们。转过头,她发现隔壁床的少女不见踪影;她并不担心,因为这几乎成为一种惯例:每天都有至少一名少女被叫到士官的房间服侍他,不用说她也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那种行为简直比死掉还要恶心。 这天,一名艾尔瓦特士兵找到卡茜,叫她去士官的房间。一时间卡茜满脸通红,扭捏着不愿走动。但士兵还是强行卸下她的步枪、拽着她离开兵营。走出帐篷时,她心中已经想好一万种被羞辱的可能,以及她此后该如何面对众人;但直到士官亲切地推来一把椅子,她才意识到此行并非“服侍”士官。 “认识这是什么吗?”士官指着桌子上的一大块物体问。 那东西有着黑色的光泽,以及长长的、看起来像是枪管的结构,和她使用的枪械别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是它大得多——估计也重得多——而且有个圆形物体在其上。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是某种附属结构,用来给这庞大的东西供弹。 “真聪明!”士官仿佛读出她的心思:“这东西叫‘机枪’,射速可比你那个快得多” “射速是什么意思?” “想想用一次开枪的时间射出上百枚子弹,有了它,你可以以一当百!” “但是……这样真的合适吗?” “它能帮助我们在战斗中取得极大优势!如果你不想用它,我可以交给其他人” 卡茜内心十分纠结,她当然希望“用一次击发的时间射出上百枚子弹”,但是她没有信心能拿起这么大的枪械。 “拿去”士官在卡茜惊奇的目光中用单手举起机枪交给她。卡茜试着捧在怀中;枪械很重,但仍然处在她能勉强举起的范围内。 “要不要试试射击效果”士官拉着还在发懵的少女离开房间,绕过兵营,来到绞死俘虏的小广场。 “对她们射击”士官命令。 卡茜艰难地举枪至腰侧,指向悬在空中的尸体,扣下扳机。震动通过枪托传到她的手腕,子弹伴随着硝烟喷出,打在尸体和其后的墙体上,激起一阵烟尘。 “打的好!”士官鼓掌称赞;但卡茜知道他不过是敷衍而已。子弹几乎偏到天上去,打出的大量子弹中只有寥寥几枚命中那具尸体,但无论如何,肯定比她那杆单发步枪多得多。 “留着它,把你原来那杆步枪上交”士官说,“你以后就是我们队的神射手,扣动一次扳机能打倒成片敌人!” 卡茜的新枪在少女中产生极大反响,她们都很嫉妒她能得到独此一份大礼,不免恶意揣度她为此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一些传言日渐下流,最后甚至变成她主动要求与士官做爱这种荒诞故事。卡茜对此无可奈何,她总不能把枪口对准曾经的队友吧?她天天期盼着下一场战斗早日到来,好在战斗中证明自己的实力,或者等她们受伤后杀死她们。 战斗很快到来,少女们再次排成整齐的两排向敌方逼近。在大约百米的距离上,双方立定,准备射击:卡茜艰难地举枪到腰侧,只待士官一声令下就紧扣扳机,让枪口的嘶吼给敌人送去死亡与毁灭。 射击持续了数秒钟,停止的那一刻,世界呈现出从未有过的寂静。旁边的少女放低枪口、捂住耳朵,惊恐地看着这喷射火舌的怪物;敌人的队伍则在顷刻间崩溃,她们无法想象什么人能用如此快的速度射击,尽管伤亡不大,但她们已无心恋战。 “快跑啊,有魔鬼!”敌方队列中传来惊呼,她们的指挥官根本无法阻止溃散的发生;无奈之下,她只能高举双手,示意投降。 “把她捉住”士官命令到,“连带着那些逃跑的一同抓回去,这是前所未有的胜利!” 敌方指挥官被捆绑着双手押上刑场。士官为她安排了一场特殊的处决:用机枪扫射至死。机枪被固定在地上,确保每一发子弹都会打中她的身体;卡茜担任射手。口令下达,密集的枪声响起,指挥官来不及惨叫便被无数发子弹命中。她的胸口化作一团血雾,衣服被尽数打碎,随后是皮肤、骨骼和脏器。尽管知道她早已死去,卡茜仍紧扣扳机不放,因为这种凌驾于一切生命的行为实在是太爽了,她一生都未曾体验过如此感觉。待子弹耗尽,指挥官的上半身掉落在地;她的胸部几乎被切断,只剩下些残肉挂在破碎的骨头上;鲜血从切断处流出,染红了全身的衣服。子弹命中区非常密集,甚至没有伤及少女的小腿;她身下依稀可见一滩深色,那是她失禁的尿液。 “保持优势!”绞死剩下的俘虏后,士官发表演说:“这样我们便能早日收复被侵占的领土!” 接下来几日,她们势如破竹,击溃了一支又一支敌军,被绞死的俘虏多到占满全部绞刑架,不得已再次使用机枪处决。当看到一个个少女在机枪扬起的尘土中挣扎着倒下,卡茜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感;她甚至没注意到自己的内裤湿了一块。 卡茜所在队伍的推进在战役地图上形成相当显眼的一块突出部,萨治北境国方面派出多支队伍对其实施拦阻,但无一例外成为密集火力下的亡魂。在连胜连捷中,卡茜渐渐迷失,她完全忘记前任士官的教诲,日记本也不知所踪。她对后者并不怎么在意,反正她也看不懂文字。 这一天,队伍正在乡间小路行军。少女们排成一列纵队,由卡茜领头,士官在最后监阵。按照以往的经验,在这样的小路上绝无可能遇见敌人——战斗通常在平坦而开阔的地形打响,她们有充足的空间展开成横队。因此队伍中的每一个人都很放松;有卡茜和她的无敌机枪在,她们有信心击败一切敌人。 直到几颗手榴弹落在队伍中间。由于走在最前面,她并没有看见是什么袭击了队伍,只感觉从背后被推了一把,向前扑倒在地。耳鸣过后,她抖落身上的泥土,努力想爬起来,却看到此生最为恐怖的一幕:几名少女的身体被炸得粉碎,只留下一滩血肉胡乱地涂抹在地上;另外几名少女也有不同程度的受伤,有的被炸断双腿,有的被许多子弹打穿身体,浑身上下血流如注。 “该死……有埋伏!”士官叫喊着,抽出腰间的配枪,胡乱朝周围的草丛里开枪。刹那间,一个黑影从背后扑向他,将他摁倒在地,同时夺走他的手枪。士官还想抵抗,口中说着什么“条约规定、优待”之类的词语,但手依然被扭到身后,疼得哇哇大叫。卡茜这才想起要用机枪反击,但为时已晚:一个黑影出现在她面前,踢开她的机枪,然后一脚踩晕了她。 …… 卡茜在剧痛中醒来。四下张望,依稀可见几个人影;没错!都是她的队友……她有些慌张: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样昏暗的房间里?她想起临时关押战俘的帐篷一样昏暗、拥挤。难道她被俘虏了?她可不想被绞死啊! 紧张之中,她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脚上戴着沉重的镣铐。直到她向墙角爬行时才被镣铐所限制,无法到达墙角。她只能紧贴墙壁,在一片黑暗中东张西望,生怕有什么东西会突然冲上来。 一扇门猛然打开,走进来几名穿着黑色制服的男子。他们二话不说,解开系在墙上的镣铐,用绳索反绑她们的双手,将少女们半拖半拽着带离房间。卡茜已经猜到自己的结局:像她曾经亲手处决的俘虏一样被绞死。极度恐惧之中,她浑身上下使不出一点儿力气挣扎,只能任由双脚在地面打滑。 卡茜被送上被告席。和开明民治国不同,萨治北境国处决俘虏前会装模做样地设立一个法庭,指控俘虏们曾犯下多少“战争罪行”,再名正言顺地虐杀她们。而这次,情况有些许不同:由于卡茜所在连队的违规行为,各列强代表云集于此,为是否修改战争法争论不休。 “先生们,使用自动武器是绝对违反内战章程的!”萨米莱代表说。 “难道出动特种部队袭击我方行军队伍是合法行为?”艾尔瓦特代表针锋相对。 布述亚代表摁下电铃,“萨米莱的行动完全是对贵国违法行为的回击……” “您什么时候站到萨米莱一方了?”艾尔瓦特代表说,“我还以为,您作为大炮主义支持者,理应赞同速射理论呢” “够了!”蒙特尔尼代表拍案而起:“不要混淆视听!布述亚代表提出的支援火力仅限于前装滑膛炮,威力与贵国干涉白吉斯内战中使用的现代重型火炮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那么您想从什么地方找到这些火炮,历史博物馆吗?这倒是提醒我了,毕竟贵国有全世界最大的外国历史博物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藏品是从世界各地掠夺来的吧?说不定还会有来自圣凯妮亚的近代火炮呢……” 这是何等荒诞的一幕:几个列强坐在谈判桌前,决定一个国家内战的规则;上一次他们坐在这张桌子前,是为了将她肢解、划定缓冲区;毫无道理的划界导致七国之间纷争不断,正是他们如今再一次坐在这里的根本原因。历史仿佛转了个圈,又回到起点;唯有圣凯妮亚人民在装满利刃的滚筒里被切的遍体鳞伤。 但卡茜不会知道这一切。她听不懂叽里呱啦的外国语言,不必忍受国家遭受羞辱的痛苦,只要考虑自己会不会丢掉小命即可。看那些大人物争吵到面红耳赤的模样,她真的产生了一种幻觉:自己是如此重要,连艾尔瓦特代表都在为她求情。 “……不如我们放下争执,先来谈谈这些少女的命运吧” 主持方敲响法槌,各方代表渐渐安静,看向被告席的少女们。她们一个个惨兮兮的模样惹人怜爱,也让人萌生破坏欲,好像她们生下来就该受人蹂躏、被碾碎成尘似的。 “请呈上物证” 一名法警拿着卡茜曾用过的机枪走入法庭,将其放在法庭中央的证物桌上;随后,他卸下其上的圆形物体,从中退出一枚又一枚子弹。 “剩余弹药数量:63”法警说。 “远远超出最高允许携带量”萨米莱代表脸色阴沉,“贵国的军队以如此卑劣手段——” “证据确凿”法官打断他,敲下法槌:“开明民治国第×××连队,全体判处绞刑,立即执行!” 被带离法庭时,卡茜的大脑一片空白。这就结束了?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承担绞刑之苦,那把枪分明不是她主动要求拿起,而是士官硬塞给她的。她慌张地四下张望,并没有看到士官的身影。也对,他可是艾尔瓦特人,自然不用受任何惩罚;可自己怎么那么傻,竟会轻易相信他的说辞?若当时拒绝士官提供的枪械,也许她就不会落得如此境地…… 卡茜奋力挣扎,但根本无法抵得过法警的力量,更何况她的手还被拷在背后;她反复扭动身体,但最终也只给自己带来被整个儿抬起的命运:双脚离开地面,她再也无法后退,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距离那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绞刑架越来越近。 场景似曾相识,只不过这次穿三点内衣的少女成了受刑者,而超短裙少女则是围观者和刽子手。她看见几名少女正在准备行刑:一段很长的横梁上挂着数不清的绞索,其中一根将是她的归宿。 不要,不要,卡茜心里念叨着,我不要这样死去。恐惧作用下,她全身都使不出力气,嘴巴更是像哑了一样说不出话;手脚冰凉,躯干不住地颤抖。更加不争气的是,她竟感觉到一股尿意在体内涌动。但在死亡的压迫面前,一点尿意实在算不上什么急切的事情了。 第一名少女已经在绞刑架下站定;但行刑并没有立刻开始,相反,那几名刽子手忙上忙下,将更多少女送上长凳,再将她们的脖子套进绞索。或许她们想要同时处决这么多人,卡茜胡思乱想着,但这并不能使她安心。一想到整支连队都在今天覆灭,她就感到无限的恐慌。 那些人会对自己的尸体怎样?卡茜想起那个被吊死当作靶子的萨治北境国少女;她会不会也成为敌人练习的靶子?又或者更糟,被萨米莱人脱光衣服羞辱乃至奸尸?她不知道死后还会不会感受到疼痛,她只希望这具身体不受到任何伤害。 情况越是危急,尿意就越发强烈,已经开始挤占她的正常思维。刽子手拉起她胳膊,准备将她送上绞刑架时,她已经没法正常站立,必须夹紧双腿才能保证不当众尿裤子——虽然所谓裤子只是一块勉强遮住私处的布料,但她依然不想在众人面前出丑。 “快点!”刽子手踢在她的脚后跟,迫使她两腿分开。一刹那间卡茜被分散了注意力,尿液便从下体喷涌而出;她想再憋回去却已经不可能,只能任由尿液在两腿间奔腾,留下一片凉凉的区域。围观者哄堂大笑,她恨不得钻进泥土里;刽子手则因为裙摆被溅湿而不满地皱起眉头。但她们还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将卡茜推上长凳,然后将绞索套在她颈部、收紧。现在,无论她如何挣扎,只要双脚离开长凳就必死无疑。 为了躲避围观者的目光,她深深地低下头去,双眼盯着脚下的长凳。她的拖鞋在挣扎过程中掉落,现在只能用脚趾紧紧抠住脚下的长凳,乞求它不会被突然撤走。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两侧少女的足部;她们也大多赤着双脚,显然,走上绞刑架这段路并不安稳,她们大多有过一番挣扎。不过那又怎样呢?最终她们都要死的,一动不动。 准备工作已经完成,数十名少女一字排开,在绞刑架下几乎肩膀贴着肩膀地站着,等会儿她们开始挣扎时一定会抱怨不止——如果她们还能抱怨的话——因为她们会反复碰到身边少女的身体,这种刺激足以让正处于青春期的少女们倍感性奋。 “开始执行” 随指令下达,一名刽子手尝试踢翻长凳,但或许是压在上面的重量实在太大,她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随后她叫来伙伴,合力将长凳慢慢挪开;缓慢的执行过程更加剧了卡茜的痛苦,她宁可早一点死掉也不想忍受围观者放肆的嘲笑。和她们曾经嘲笑被绞死的萨治北境国少女一样,无外乎是 “怎么这么怕死” “吊死前就失禁了耶” “等会舌头要吐老长老长” “你猜哪个能活最久?” ……之类。卡茜用余光看见不止一名少女对自己指指点点,随后她才注意到自己身体的尴尬之处:或许是过于紧张,或许是空气太冷,她的两颗乳头竟然都直挺挺地峭立着,在胸罩表面留下两颗非常显眼的痕迹。 不要看!卡茜想捂住胸,但她的双手还被绑在身后,只能摸到腰侧;再说绞刑架下人挤人,她随便乱摸肯定要引来旁边少女的不愉快。但是她管不得那么多,仍然努力侧过身,想阻止少女们贪婪的目光。但围观少女可不会管她喜欢与否,她们都睁大眼睛,生怕错过这一幕的任何细节。如此大规模的集体处决可不多见,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讨论绞刑过程的细节都将是她们战斗间隙的娱乐之一。 就在这时,卡茜感觉脚下一空,长凳最终还是被撤离,绞刑正式开始。绞索瞬间收紧,窒息的痛苦抓住少女,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两脚四处踢蹬,不时踹开旁边人的身体。卡茜自己也被踢了好几下,最疼的一次,她的裆部被旁人膝盖撞击,阴道里流出鲜血,染红内裤,还顺着大腿根向下流淌。围观的少女们怪叫着欣赏她的窘态,卡茜羞愧到无地自容,却除了奋力挣扎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仿佛喉咙被塞进什么东西,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吸入丝毫空气。眼泪止不住地涌出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恐惧从未如此强烈,她仿佛已经离开自己的身体,在观众的角度目睹自己的死亡过程;她看见自己的尸体一动不动,被穿着露脐上衣和超短裙的少女们玩弄:她们解开自己的衣服,让自己的裸体暴露在外,先是用手指插入凝固着污血的阴道,随后是揉捏她的胸部、拉扯她的舌头。奇怪,为什么自己会感觉到乳头痒痒的?…… 卡茜并不知道性窒息的概念,就算知道也不会乐于尝试。绞刑对她而言唯一的印象只有无尽的痛苦,不然被她送上绞刑架的少女为何拼命想要挣脱绞索?卡茜自己也想从中逃离,她还没有做好死去的准备。 少女之身承受的痛苦已经逼近阈值,激素大量分泌,企图冲淡疼痛。卡茜自己也察觉到变化:血液仿佛正在向被内衣包裹住的三点汇聚,她感到小腹发热,乳头瘙痒无比,好像正在被士兵压在身下侵犯。那可真是噩梦般的感受:她第一次被强奸时下体流了不少血,连续好几个夜晚没睡好觉,总是尖叫着醒来。梦中,士兵闯入营帐,在众目睽睽之下撕碎她的内衣、暴力地进入她的身体,而她的拳头绵软无力,捶在士兵身上恰如以卵击石…… 下体分泌出少许白色液体,那是本应在性交过程中分泌的润滑剂,但此时少女的阴道里并没有男人的阴茎,分泌粘液只是在激素的作用下无意识行为而已。快感从下体向上攀爬,大腿、腹部、双乳、最后是脑袋。卡茜沉沦在性的快感中,尽管她不能将这种快感与被强奸所联系,但她确实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愉悦,脖子上的压力消失不见,整个人像是漂浮在空中;手虽然在身后不能动弹,但她不觉得双手被束缚,只是自己想背着手而已。原来这就是飞翔的感觉吗?她又想起那些古怪的梦:轻轻一踮脚就飞向空中,越飞越高、越飞越高,再也无法回头。尽管醒来后总是会在内裤里发现些白色液体遭人嘲笑,但那种梦太爽了,她不介意多体验几回。 双腿前后摆动、左右开合,带动内裤摩擦阴部,让快感加倍。此时少女沉浸在性快感中,根本不知道自己挣扎的姿势多么不雅观;她的生命力在被吊起的少女中算顽强的,许多少女已经停止挣扎,任由失禁的尿液安静滴落,但卡茜依然紧绷着双脚,踢蹬、抽搐,下体泵出淫水,仿佛爱上了这场永无止境的绞刑一般。少女还未发育完全的乳头很小,胸前一对激凸在激烈的晃动下根本看不清;但无所谓,因为观众有许多现成的例子以供参考,或丰满或瘦削,无论哪一个都比如婴儿般吵闹的卡茜好得多。 “你!去把她脚绑住!”一名萨米莱军官命令道。 被指使上前的是一名萨治北境国少女;在训练中形成的习惯使她不敢反抗萨米莱人的意志,尽管她很讨厌尿骚味,但还是拿起一截绳子走向绞刑架。距离卡茜越近,她就越能看清她那淫靡的胯下:内裤被液体浸透、污血被尿冲淡,可以看清阴部的颜色;她的阴部看起来红肿不堪,还不断向外涌出液体,打在内裤上发出轻微的咕唧声。这一切都没能引起少女太大注意,她抓住卡茜沾满尿液的脚踝,熟练地将她的双脚牢牢捆住;她已经无数次练习这个动作,就是为了捆住绞刑犯的双脚,制止她们的挣扎。 少女的碰触仿佛把卡茜拉回现实,她惊恐地发现自己不是在飞而是正被绞死。她想要踢蹬双腿,却再也无法将两腿分开;她想要挥舞双臂,却无法把手挪到身前。透过被泪水模糊的视线,她看见慢慢远去的少女。是她把我的手脚捆住的吗?卡茜疑问着。在生命最后一刻恐惧变为愤怒,她咒骂着士官和刽子手,以及所有围观者,甚至是自己的队友……她的双腿蜷缩再蹬直,肆意消耗所剩不多的生命;全身都剧烈酸痛着,相比之下脖子受到的压迫反而没那么疼。最终,少女的四肢渐渐放松,手再也无法握拳,脚也自然下垂。最后几滴残尿排出身体,她感觉到前所未有地轻松。 力气仿佛和灵魂一同被抽空,她自己的意识也在远离这具身体。她向上漂浮、漂浮,直到飞向一片洁白无暇的空间…… “好久不见,认字认得怎么样了?”卡茜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回过头,猛然发现前任士官正微笑着看向自己。 “对不起,我……”卡茜说着,眼泪溢出眼眶。奇怪,我的手在哪里,为什么没法抹眼泪?…… 卡茜最终停止挣扎时,两侧的少女都早已没了动静。沾在她们两腿内侧的尿液已经变干,但骚味久久不散。 “体格这么好,难怪让她拿那么重的枪”一名萨米莱士兵想着,但没有说出口。接下来他要负责分配这些尸体:用于打靶、练习刺杀,还是留给医学部门,或者供自己娱乐。虽大部分尸体的用途尚未明确,但他已决心把名为“卡茜”的少女尸体弄到自己房间仔细研究一番。 黄色文学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com 免翻发布:huangsewenxue.net 自动回复箱:bijiyinxiang@gmail.com 后记